100.第100章

 可一回身,皆如泡沫消逝,哪還有他們的影子。

 偌大的馬車,容納五個、十個阿孃也不嫌擠,可卻只剩下崔舒若和照顧她的婢女了。

 崔舒若倚靠在車身上,聽著車輪軲轆轉的聲音,靜默不語。

 然而崔舒若沒能安穩多久,外頭就傳來靜街驅趕百姓的大動靜,崔舒若回神,問行雪怎麼回事。行雪則掀開車簾出去詢問護在馬車外的親衛。

 行雪回來後,向崔舒若稟明,“是季國舅出行,在趕沿街的百姓和攤販。”

 “國舅?”崔舒若嘲諷笑道,“季德妃雖得寵,但她的哥哥怕是還擔不起國舅二字。驟而富貴,竟猖狂至此,便是太子出行也不曾真的驅趕沿途百姓。”

 行雪猶豫著問,“公主,我們可要繞道?”

 不怪行雪這麼問,崔舒若近來低調得很,少與人起爭執。她雖是公主之尊,但季德妃實在得寵,鋒芒正盛,長安勳貴大多忍讓。

 崔舒若卻嗤笑一聲,“不必,迎面上去,我倒要看看他敢不敢連我一道驅趕。”

 事實證明,季家人還是沒有這個膽子的。即便皇帝因充盈後宮一事,連著三回不見崔舒若,但作為長安唯二成年且曾共患難的公主,崔舒若跟趙平孃的地位絕非尋常勳貴能比得上。

 季國舅不但讓道,還下了馬車想要拜見崔舒若。

 可等他下馬車後,對崔舒若極盡恭迎的嘴臉,便能叫人對他的想法窺見一二。這位季國舅可是尚未娶妻,整個長安貴女裡,論身份怕是沒人能越過崔舒若。

 然而崔舒若對他的大獻殷勤毫不感興趣,連面都沒露,直接讓身邊的婢女將人打發走。

 看著崔舒若的馬車走遠,季國舅當即變了臉色,嘟囔道:“哼,傲個什麼勁,等我外甥……”

 剩餘的話則消逝在季國舅的口中。

 坐在馬車內的崔舒若則斷定季國舅敢在勳貴多如牛毛的長安如此橫行,必定惹禍。

 果不其然,沒過多久就傳出季國舅與人當街爭執,被打得頭破血流的消息。而幹這事得不是別人,正是明王手下最得重用的魯丘直跟李恭兩人。

 消息傳進宮裡,季德妃少不得哭訴,為了讓愛妃消停,皇帝當即命人奪了二人的官職。

 原以為此事到此便結束了,然而沒兩日季國舅竟然一命嗚呼。季德妃哭死在宮中,皇帝也大怒。打傷國舅跟打死國舅可是兩碼事,皇帝當即下旨將二人關進牢裡,擇日問斬。

 這一來可真是捅了馬蜂窩,季國舅本就不是什麼好人,不過是仗著有個好妹妹橫行霸道的紈絝罷了,長安中人早就對他不滿。而魯丘直兩人卻是為開國立下汗馬功勞的功臣,袍澤眾多,處罰可以,但決不能處死,更不能流放家眷。

 朝堂之上,與魯丘直等人有舊的武將幾乎全都下跪求情,趙巍衡也是。

 看著半個朝堂的人都下跪求情,大多還是握有兵權的武將,在皇帝看來,怕是和逼宮沒什麼兩樣。盛怒之下,皇帝非但當場罷免了數人,連趙巍衡都被罰閉門思過。

 不僅如此,在季德妃的枕邊風下,皇帝疑心趙巍衡,半夜竟做了噩夢,不等天明就下旨將趙巍衡所有親衛府兵的兵器上繳。

 這下,明王一系真的是陷入陷阱,一個個要麼閉門不出,要麼喪如考批。

 在局勢已然十分不利於明王的情況下,太子趙仲平竟還聯合趙知光上奏,藉著魯丘直誤殺季國舅一事,大肆網羅親近趙巍衡的武將的罪證,言稱這些人自從開國後便肆無忌憚、作威作福,將軍中習氣弄得混亂不堪。

 許是那日朝堂求情的盛況和夜裡的噩夢著實嚇到了皇帝,他竟真的下旨要奏摺中提及的多數將領入宮,說要肅清軍中不良習氣,並依照太子的諫議好生教導那些光知道打仗,不識得禮義,跟著趙巍衡半路出家的將軍們。

 說來說去,還是針對趙巍衡的。

 而崔舒若也清楚,這一回,時機怕是真要到了。

 將人逼急了,只剩下破釜沉舟一條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