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西特 作品

第73章 春江花月夜





原來他死了,感情線的終點沒有到,遠遠沒到。




原來他的死不是結局,不會一死就被傳送去下一個世界。他今後可以是靈魂狀態陪著柏為鶴,也可以是……他已經死了一回,不會再有遺傳病了吧。陳子輕意識到這點,毫不遲疑地呼叫監護系統:“我用生命卡。”




"請陳宿主確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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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這麼一小會功夫,柏為鶴已經從床頭櫃後面拿出了一把槍。




柏為鶴準備扣動扳機的那一霎那間,助聽器抓捕到了太太的喊聲,他的眉間攏了攏,還是不要讓太太等。




見了面,再解釋自己的言而無信,無論如何都要哄好。他面無表情地扣動扳機。




"柏為鶴——"




持槍的那條手臂被一股力道撞偏,走了的人,跌撞著從床上下來,撲在他身前。我回來了,回來陪你到老了,我陪你到老。




曹秘書不知道老闆娘驚心動魄的心路歷程,他只知道兵荒馬亂的一夜,老闆娘活下來了,好了。




這是神蹟,老闆娘是仙人,捨不得老闆就留在凡間不走了,被招回總部的周秘書有個不順就去拜拜他。




甜心跑了,又回到單身生活的費萊爾也去。




曹秘書深深覺得,老闆沒讓他們捲鋪蓋走人,是因為老闆娘身邊沒幾個能說話的人,留給他當解悶的。




陳子輕人是留下來了,卻總是做噩夢,他半夜驚醒爬起來跟柏為鶴翻舊賬,明明答應了在他走後不跟著,結果呢,他才剛走就要跟上來。




說話不算數。




柏為鶴哄半天都哄不好,他周身陰疹的氣息隱忍到了極致,下床吃了幾粒壓制精神類的藥片回來,繼續哄。




陳子輕不太敢讓這樣的柏為鶴碰,總感覺他始終遊走在懸崖邊,下一刻就要抓著他摔個粉身碎骨。




柏為鶴捉太太的腳,把他拖到自己身前:“我還沒哄好你。你躲什麼。”




陳子輕摸柏為鶴下顎的傷疤,摸著摸著心裡就堵上了: “哄了有什麼用,再有下次,你照樣說話不




周遭空氣像被抽空。




陳子輕頭皮一緊,他小心地飛快看了眼柏為鶴,猝不及防撞進一雙紅得要滲血的眼眸裡。柏為鶴動作優雅地撓了撓眉心,唇邊牽起輕淡的弧度: "再有下次?"語調神態和他眼底的癲狂極度割裂。




陳子輕屏住呼吸搖頭,他把頭搖成撥浪鼓,搖得頭都昏了才停。




“我說話不算數是我不對。”柏為鶴擁住他的太太,因為某種黑暗又病態的情緒瀕臨失控,發抖




的手臂一再收緊,恨不得把懷裡人勒進身體裡,和自己融為一體,




"你不能說話不算數。"陳子輕被抱得骨頭作痛: "……知道。"




柏為鶴的下巴蹭著他發頂,低聲道: “輕輕,你要永遠說話算數。”




字裡行間既是強硬冷漠的命令,也是卑微的請求。




陳子輕的呼吸對著柏為鶴滑動的喉結: “噢。”你幫我拿到的生命卡,我算是用在你身上了,從哪來的,放回哪兒去。




眼見柏為鶴的狀態依舊無法恢復,陳子輕只能用每次怕他發瘋的老法子,做。




精疲力竭之後,陳子輕翻身把屁股對著柏為鶴,又被他撈著轉回去,溫存了會,抱他去泡浴。




陳子輕在柏為鶴掌中變乾淨,擦掉身上的水,抱回已經換掉髒床被的被窩裡,他眼皮打架地說:"柏為鶴,我想看心理醫生。"




於是柏為鶴帶太太去看心理醫生,他掉頭就去自己的診室。兩口子都有一對一的心理醫生,治療各自心裡的創傷。




他們會在半夜帶著滿身冷汗醒來,摸摸自己的伴侶,確定有沒有呼吸,是不是活著,在一陣心悸中睡去。




陳子輕就這麼陪著柏為鶴過了一年又一年,幫忙修補他跟他母親之間的裂痕,和他一起給他母親送終,陪他到老。




可能是做了太多慈善,救助了太多貧苦路上的人,他們長命百歲,沒受什麼罪。




陳子輕陪柏為鶴走完最後一程的那一刻,他迎來了官方通知,告訴他感情線已結束,然後他就在電子音的祝賀聲中被傳送去了下一個任務世界。




幽暗的水底有一具屍體,男屍,體型消瘦,身上穿著破麻衣,蒼白而驚懼的臉上帶著一絲不甘。屍體越沉越深,如同一根朽木,被暗流卷席著,在水底翻滾著不知要被卷向何方。




這個人死的那一刻起,便不再是人。他只是魚蝦眼中的食物,湖沙底下的枯骨,與其他遺骨一起,成為水底的一部分。




忽然,沉入江底的屍體猛地睜開了眼睛,他醒了,或者說,是陳子輕醒了。




【賬號已登錄】




【您的失敗登錄總次數:1】




【您的成功登錄總次數:3】




【您本次成功登錄時間:大襄17年-2月4日-酉時一刻】




【您本次成功登錄地址:大襄朝




,黔州,平江縣,吃水江,江底】




此刻陳子輕的眼前是一片茫茫的水底,除了冰寒刺骨的江水外,偶爾還有幾條魚從他面前匆匆遊過,他被入眼的景象驚得瑟瑟發抖。




他的恐懼並非來源於自己新任務的開局會在江底,而是就在他的臉前,有個人筆直地站著,臉貼著臉地瞪著他。




這是一箇中年男人,一身錦緞,緊閉的雙唇蒼白得沒有一血色,顯然死去多時。




晚風拂面,一葉小舟靜靜的盪漾在江面上,遠處的天邊升起幾片晚霞,映得江面紅燦燦的,好似戴著面紗的女子,秀美而神秘。




幾隻水鳥叼著魚從水下一躍而起,在平靜的江面上驚起了一陣漣漪,水波輕輕地搖著木船。




然而船上的三個人都沒有心情欣賞這樣的美景。




"師傅,你說小師弟怎麼會突然掉下去呢?"身穿短衫麻褲的精瘦青年往江裡瞧瞧,扭頭問船後男子。




被喚作師傅的男子大概三十來歲的模樣,眉眼兇厲,輪廓剛毅冷硬,身形高猛健碩,形態粗野豪放不拘小節,披著的粗布袍下面缺了一隻手掌,手腕處留有一個駭人的癒合傷疤。




"不會是小師弟想不開,自己跳下去的吧?"精瘦青年還在說著。“行了。”




一道玉珠砸擊般的聲音傳來,說話的是一個年輕女子,她挽著的青絲上插著一根竹枝,手裡拿著打撈用的長杆,秀眉輕蹙。




"二師弟,你有時間說這些廢話,還不幫忙撈人。"




青年一副不以為意的樣子: “唉,我說師姐,有什麼好撈的,他都掉下去這麼長時間了,肯定是死了啊。"




“活要見人,死要見屍。”年輕女子話聲更冷。




青年慢悠悠地掏著耳朵。




"撈!"坐在船後的男子終於開口了,他的嗓音渾厚粗獷,只喝了一個字,卻不容置疑。"好的師傅。"




青年只能點頭,論江中撈屍的本事,他是三個徒弟中最出眾的一個。




只見他拎著一個連著長繩的鐵鉤,指著江面道: “小師弟雖然是從這裡掉下去的,但江面看似平靜,其實水下有著不少的暗流。"




“我沒記錯的話,前面就有一處




暗流漩渦,屍……小師弟應該就在那裡。”他想說屍體,卻發現師姐一直盯著自己,只能訕訕改口。




年輕女子搖著船來到了青年所說的位置上方,青年掌著鐵鉤剛想拋下去,卻發現一隻粗糙的手掌搭在自己的肩上。




"把鉤子給我。"男子起身站在了他的身後。




青年連忙遞過鐵鉤。




男子殘缺的是左掌,不影響幹體力活,他右手接鉤,一甩連著的長繩,纏繞的繩子頓時一展而開,像是活了起來。




於此同時,男子握著的鐵鉤一個旋轉後被猛地擲入水中,向著幽深的水下急速射去。




"嚕嚕……"




連著的長繩摩擦著船簷,頓時如遊動的長蛇一般,跟著鐵鉤迅速地鑽入了水下。




江底




陳子輕在看見了那具屍體之後,當場被嚇得求生欲爆棚,他瘋狂地划水,想要浮上江面。




可很快他就崩潰了,他發現自己竟然是在一個暗流的漩渦裡,不管他怎麼掙扎,怎麼使用游泳的技巧,水流的力量都會把他重新拉回水底,然後與那具屍體一起,被暗流裹挾著,面對面地站在漩渦的中央。




如果水裡可以說話的話,陳子輕早就發出絕望地大喊大叫了,隨著口中氧氣的逐漸耗盡,他懷疑自己會不會連任務是什麼都還不知道,就嗝屁登出這個背景了。




而原主的屍體也將會和另一具屍體一起,永遠的留在這個漩渦中,陳子輕意識模糊地看向上面,他知道那裡就是水面,難於登天。




【宿主11135,您的目前財產是:蒼蠅櫃*1,臨時技能卡*1,《逼王集中營》感情線儲存包*1,積分12750】




【您的監護系統正在進入界面】




【監護系統順利進入】




“陳宿主,這是中央網倉庫隨機分配給你的第二個滯銷品,有無問題?”"有……太有了,哥,你看我的登錄點在哪啊!"




陳子輕跟監護系統訴苦,就在他頭上昏暗的江水中,一個金屬物體竟然順著水流,飛快地向他這裡墜了過來。




是鉤子?




陳子輕怔了怔,他仔細辨認了一下,真的是一個鐵鉤,並且後面還連著繩子,有人要救自己!









個帶著鏽跡的鐵鉤在陳子輕的眼中堪比仙器法寶,他毫不猶豫地一把抓住鐵鉤,然後轉頭向下看了那具屍體一眼,只是稍微猶豫了幾秒,便伸手用力抓住了屍體的衣服。




儘管這人已經死了,但相逢就是緣分,能拉別人一把就拉一把。




於此同時,江面的木船上,男子一直緊盯著繩子的變化,他的目光倏地一動,粗聲吼道: “速度收繩!"




年輕女子連忙抓著繩子就往回拽,一旁的青年也跟著上來幫忙,在兩人的合力下,繩子回收的速度飛快。




而在水下的陳子輕感覺就在自己抓住繩子之後,上面的人像是和他心有靈犀,開始迅速把他往上拉,就算他手裡還拽著一具屍體,拉他的力量依舊絲毫不減,沒一會就把他拉出了漩渦。




"嘩啦!"




寧靜的江面上突然竄起一道水柱,一個人影從水下冒出頭來。




"師傅,是小師弟!"一個清悅中帶著幾分激動的女聲傳進陳子輕的耳朵。"他……他沒死。"




年輕女子有些難以置信,其實她內心深處的看法也同二師弟一樣,一個人掉進江裡那麼長時間,是不能可能生還的。對於江水的兇險,沒人比他們更清楚。




小師弟的溺水反應也出奇得小,小到不合常理,想必是老天眷顧的福厚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