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方有魚 作品

第22章 二更

    竟又是滿園春!!!

    所有人震驚,龍格次激動的站起來,手舞足蹈,連許子歸也忍不住站起身,面露驚訝。那幾個男人也蹭的站起來,不可置信。

    三局兩勝,結果已然分明。

    “不可能!耍千!你定然耍了手段!”

    那男子惱羞成怒,不敢相信這結果,其同伴更拿起骰盅和骰子仔細查看。奈何那東西本身就是他們的,自然查不到問題。

    “飯可以亂吃,話不可以亂講。幾位可是輸不起?這麼多雙眼睛看著,清清楚楚,別汙我們幾個清白。”種蘇哎了一聲,一本正經道。

    這正是先前這幾個男子說過的話,眼下原樣奉還,周遭眾人皆笑起來,紛紛出言可作證,畢竟這一切都在眾人眼皮子底下,若耍手段,可逃不過眾人雙眼。

    “不可能。不可能。你……只是運氣罷了。”那男子滿面漲紅,仍不甘心認輸。

    種蘇眉梢微微一挑,也不多言,再度拿起骰盅,袖袍翻飛,落下,開盅。

    滿園春。

    “好!”眾人驚呼。

    種蘇再起,再搖,再開蠱。

    又一個滿園春。

    最後再來一次,輕輕落盅。

    仍是滿園春!

    連續五把,足足五個滿園春。所有人都驚呆了,叫好聲歡呼聲爆發,只覺看的太過癮了,實在太厲害了,種蘇的厲害之處更在於,那輕飄飄隨意的搖骰動作,太過輕鬆從容,甚至稱得上優雅,簡直就跟玩兒似的。

    這一下,那幾個男子也終於心服口服,甘拜下風。

    “公子。”

    桑桑雙手捧上小扇子,種蘇接過,拂一拂衣袖,勾唇一笑,深藏功與名。

    “哎呀娘呀,大康果真臥龍藏虎,江湖遍地皆人才。種兄你簡直是人才的人才,太厲害了,實在太厲害了。”

    從酒樓出來,走了半條街,龍格次仍處於震撼中,雙眼放光,屢屢朝種蘇豎起大拇指。

    剛剛擲骰結束後,種蘇便未再多言,將最後的懲罰權交給許子歸與龍格次,畢竟是他們的私人恩怨。龍格次倒想趁機大灌他們一番,許子歸卻不欲與他們多做糾纏,當下告辭離開。

    二人為感謝種蘇,另擇酒樓請種蘇吃飯。

    “種兄,你師從何處,怎的練就這等功夫。神了神了。”

    “這個嘛……”

    種蘇摸摸下巴,這便說來話長了……

    其實也沒什麼,說起來還是因為種瑞之故。

    曾有段時間種瑞混跡地下賭場,被家中發現,種瑞便推到種蘇身上,自小兩兄妹彼此“坑害”頂罪是經常的事。那回機緣巧合,種蘇渾身是嘴,也辯解不清,生生替種瑞扛下罪行。

    賭乃種父大忌,平常玩玩是允許的,然而跑去賭場則萬萬不可。

    於是那次種蘇受到了非常嚴重的懲罰:面壁罰站一日,餓了三天,剋扣零用三個月。恰逢冬日大雪,種蘇受了風寒,一下元氣大傷。

    這下種瑞良心不安了,趕緊承認錯誤,還了種蘇清白,並主動向種蘇奉上自己的三個月零用,除此之外,還將自己花費重金學來的搖骰技藝免費教給種蘇。

    連日大雪,種蘇又臥病在床,反正閒來無事,便學上一學,初初只是好奇好玩,後來倒著實上了心,苦練數月,終得訣竅,掌握精髓。

    再後來,種瑞捱過種父一頓鞭子後再不敢去賭場,徹底戒了,種蘇學會搖骰後覺得也就那樣,頂多過年過節跟家人或朋友夥伴玩兩把,平日並無興趣,漸漸也就擱置腦後,不覺得有什麼了。

    想不到今日居然派上用場,嗯,似乎無意炫了一把。

    由此也可見得,任何的“付出”都不會白白浪費……扯遠了,種蘇收回思緒,只保持高深莫測的笑容,配合著維持住龍格次大康皆人才的讚譽。

    “種兄可能教教我?”龍格次直言道,“待我日後回去,給族人們露一手。”

    “沒問題。”種蘇大方道,“龍殿下願學,自傾囊相授。”

    “太好了!許兄,你也一起?”

    許子歸擺擺手,忙說不必了。

    說話間,已抵達酒樓,幾人入座,龍格次一貫的豪爽,直接點了一桌子好菜,種蘇本就餓了,當下也不客氣。

    “話說,這是種兄第二次出手相幫,當真是有緣千里來相會,緣分難得,俺分外感激。”

    種蘇聽的不由笑起來,這龍格次的長安官話說的越來越好,只是用詞還有些糊塗,又不知哪裡學來些雜七雜八的口音,時常令人嘀笑皆非。

    許子歸亦開口道:“多謝種公子出手相幫,感激不盡。”

    種蘇笑道:“龍殿下與許解元客氣了。”

    “哎,還叫什麼殿下,我年紀略長於你,你喚我一聲龍兄,或直呼其名皆可。什麼殿下公子的,太生了嘛。”龍格次道。

    許子歸微微一笑:“叫我子歸便好。”

    種蘇見二人說的真誠,也是爽朗之人,便從善如流,改口道:“好,龍兄與子歸也便喚我景明即可。”

    景明乃種瑞的字,許子歸比種蘇小一歲,又不比龍格次乃外族,便叫一聲景明兄,既不失尊卑,又顯得多一份親近。

    “今兒要不是景明,我跟子歸可要慘不忍睹了。”

    小二上齊飯菜,為他們帶上門,種蘇幾人邊吃邊聊,從龍格次口中得知了整個事情頭尾。

    原來那幾人乃許子歸相識,其中兩人更是其同鄉,會試過後,雖還未張榜,卻成績多少心中有數,知無甚希望,待張榜後便得打道回府,這幾日正抓住最後的歡樂時刻,呼朋引伴,逍遙快活。

    他們亦曾屢次邀約許子歸,都未成行,心中已有不滿,這次打著同鄉情誼的名義,即將回鄉,許子歸終不好推脫,於是來到方才那酒樓赴約。

    許子歸與他們不同,乃鄉試解元,此次春闈又似勝券在握,在同期學子中,又明顯更得京城那些達官貴人,朝廷官員的青睞,雖因著避諱,並無多少真正的接觸和青睞之舉,那態度卻是看得出來的。

    一邊是名落孫山,一邊是春風得意,極有可能金榜題名,其對比與落差顯而易見。嫉妒使人醜陋,亦使人容易失去理智,管他日後如何,先出口氣再說。

    先是行酒令,許子歸被灌了好幾杯。

    恰龍格次來,便加入其中,本想仗著酒量好,反敗為勝,然則對方有備而來,龍格次又不熟悉行酒令,如何玩得過,反被壓制。

    接著便玩起搖骰子。期間幾次他們欲走,都不得脫身。

    龍格次雖為皇子,與他結交自面上有光,然而對尋常百姓來說,終究不過西域異族一小國皇子,又還未得皇帝覲見,來我大康,自是以禮相待,但再要更多的尊崇和敬畏卻不見得,畢竟又不攀附你,又不歸你管,不必怕你。

    龍格次即便亮出皇子身份也無多大作用,說不定反而起效果,於是兩人便只得無奈而屈辱的坐在那裡,被對方無情碾壓。

    “那幾人枉為讀書人,便是你們說的那什麼,外面金光閃閃,內裡則塞滿棉花,稻草,石頭!”龍格次搖搖頭,說道,“要不是景明,今日我們怕要被整的很慘,尤其子歸。嘿嘿,什麼同鄉,竟拿什麼身份說事,簡直氣人。”

    許子歸扯了扯嘴角,勉強露出個笑來。

    種蘇已然聽明白,結合許子歸神色,更知道顯然除了喝酒外,那些人定然夾槍帶棒,明裡暗裡還說了些不太好聽的話。

    “子歸日後莫與他們來往了,純屬荒廢時間。”龍格次直噹噹說道,毫不諱言。

    種蘇聽的好笑,卻也頗為欣賞這真性情,而與那幾位同鄉相比,龍格次待許子歸反倒更真一點。

    一個乃外族皇子,一個乃大康舉子,走的這般近,就不怕被有心人安上勾結外族等罪名嗎……但龍格次素來大大咧咧坦坦蕩蕩的,結交其他真正朝臣都毫不避諱,認識個舉子,也算不得什麼了。

    許子歸明顯喝了不少酒,頰上略染紅暈,情緒一直不高,只因感謝種蘇,方一直坐著,並盡力與他們交談,不叫人掃興。

    但那眉宇間鬱色卻無法掩飾。

    “景明兄,請。”

    卻頗為懂事,幾人屏退了各自隨從和酒樓小二,許子歸年紀最小,雖情緒不佳,卻仍打起精神,主動為種蘇與龍格次添茶倒水等。

    見種蘇愛喝席間酸飲,便特意留意著為她添加。

    “有勞。”種蘇道。

    許子歸略抿唇,搖搖頭,意思是不客氣。

    他方十六,種蘇記得上回見他,便覺得他有股同齡人鮮有的沉穩,可以說年少老成,眉頭隱約帶著抹鬱色,似心中時時思慮,但跟裘進之眉間川字般的思慮又不太相同,更趨向於一種鬱鬱寡歡,悶悶不樂,為人處世彬彬有禮,卻藏著幾分小心翼翼的察言觀色。

    這般神色與性情通常非一日之功,多半常年處於某種壓抑的,嚴正的環境下形成。

    看許子歸吃穿用度,顯然家世尚可。家境不錯,卻鬱鬱不樂,謹慎小心,再結合方才龍格次無意中透露出的“拿身份說事”,讓種蘇想起從前見過的,那些家中不受重視寵愛的庶子庶女,在他們身上,便有這種相似的影子。

    “別隻顧我們,你自己多吃一點。”種蘇道。

    許子歸點點頭,友好而感激的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