聞硯 作品

第61章 擁 心悅

    四皇子,裴簡。

    於是裴簡乾脆將這種無聲息的溫默作為自己的保護色,隱忍蟄伏,暗蓄鋒芒。誰也不會想到,他早已將耳目線報延至西北邊疆、富庶江南,更在六部之中,悄然籠絡了一批官員。王益珉,正是其中之一。

    他無勢力,無重權,無兵馬,沒有同任何一位皇兄正面較量、抗衡的資本,唯有在計謀上鑽營。

    一封矯詔,一道密策,裴簡斷去三皇子裴筠的臂膀。一名幕僚,一隻海東青,他讓二皇子裴篤失去聖上信任。

    只是可惜啊。裴簡端起几案上的金絲鏨花琉璃杯,悠然瞥一眼杯中漓薄酒液,透紅如血,慢慢啜飲一口。

    可惜,江寄舟至今下落不明,未能將那封矯詔帶回京城。他一箭雙鵰之計,只成了一半。

    否則,以皇帝對太子的忌憚,和對自己為君威望的在意,只要見到那封矯詔,必然會將定北侯府冤案全然扣到太子頭上。

    裴簡再飲一口酒,並不足醉,卻似有一道焰,灼上他的心頭。他漸漸攥緊了手中琉璃杯,指節隱隱發白。

    那名叫秦沂的考生,壞他好事,捅出江南東道餘杭郡解試舞弊案。更糟糕的是,太子日前秘密離京,正是南下而去,不知是否為了調查這樁疑案。

    江寄舟未能回京,太子理當不知那封矯詔的存在,然而順藤摸瓜查下去,未必不能發覺端倪。

    王益珉面色沉凝,向裴簡請示:“殿下下一步有何打算?”

    裴簡放下琉璃杯,目光淡漠冷鷙,眼底染上了酒液的猩紅,如毒蟒吐信,唇畔勾起一點弧度,緩緩吐字:“大皇兄離京,且走水道,途中防衛難嚴,若是意外身故,江水一衝,也查不出什麼。”

    夜風拂過,三分春寒,王益珉驀地打了個冷戰。他開始懷疑,自己是否跟對了主。

    且不說刺殺太子的難度與危險,即便一切如四皇子所願,他日他登臨大寶,以其心性,會如何對待自己?

    王益珉想到了“自盡”的二皇子幕僚,和橫死的考生紀惟。

    接下來的兩三日,江音晚未再有不適,裴策仍不放心,幾乎時時刻刻寸步不離守著,悉心照料。

    一日三餐皆耐心哄著,喂她儘量多用些,午後陪她到甲板上走動透氣,夜間將她擁在懷裡入眠。

    也僅僅是相擁而眠。他牢守著自己當日所言,她不願意的事,會傷害她的事,皆不再做,不曾越線分毫。

    江音晚起初未覺出什麼。三日後的夜裡,她睡夢中又覺出幾分涼意,耳畔隱約水聲起落,應是江上波瀾。她被擾得半夢半醒,循習慣去探身畔的暖源,卻只摸索到一片空蕩。

    她睏意散了幾分。夜涼如水,手邊清寒,殘留溫度已散盡,裴策應已離去頗久。

    江音晚翻身坐起,意識朦朧中聽到的水聲,此時在一室幽謐中清晰可辨,並非江水浪卷,而是從湢室傳來。

    她起身,足尖落地觸涼,她一頓,記起穿上繡鞋,輕步往湢室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