聞硯 作品

第50章 藥

    此一言不啻驚雷,江音晚倏然睜開了眼,直直對上那雙幽邃深眸。

    “因他根本沒有想過讓得見這封矯詔的人活著返京。你可知我這一路,是何等殺機四伏?”

    前世回憶裡,兄長背對著三月的煦日而立,淺金光線勾描他高大身廓,堅毅面龐隱在晦影裡,沉痛鏗鏘,是暖陽透不進的寒。

    “如今他已坐穩江山,我又裝作對矯詔之事一無所知,才能暫且保全性命,做一有名無實的國公。”

    倘若一切為真,前世,兄長九死一生回到京城時,裴策已坐上紫宸殿的那把龍椅,那封矯詔對他再無威脅,兄長又裝作毫不知情,才得以保全。

    “今聞安西節度使反,已奪陽關至沙州,爾駐北庭,當速率兵過天山,平定叛亂……”

    那一卷黃綾,誘大伯出兵,字字染著江家的血。字跡遒勁如龍游雨驟,鐵骨銀鉤,熟悉到驚痛。

    今生,兄長提前落入裴策手中,裴策可還會留他性命?

    似有一隻手緊緊攥住了江音晚的心,一分一寸往下拽去,一路拽向無盡的深淵。

    她情急之下,脫口問道:“你打算把兄長怎麼樣?”

    裴策坐在床畔,居高臨下睨視著江音晚,靜靜將她的焦急質問收於眼底。

    江音晚望著他下頜鋒利輪廓,看他一雙漆眸冷邃如濃墨,黑得幾欲噬人,清峻容色卻愈發的淡下去,似寒山之巔,積年不化的霜雪。

    良久,竟見他輕輕笑了一下,只是那笑意寂寥,似有蕭條的風從江音晚心間滑過。

    裴策不緊不慢,拇指指腹仍細細摩挲著江音晚的面頰,緩緩道:“江寄舟重傷昏迷,性命垂危。孤救與不救,端看晚晚的意思。”

    江音晚心緒慌亂如千絲絞纏,勉強抓住一縷。

    若裴策當真是幕後主使,既然兄長重傷昏迷,裴策想必已然拿到了那副矯詔,沒有了物證,兄長只是逃亡的罪臣,於裴策不成威脅。換言之,兄長仍有一線生機。

    是生是死,只在裴策一念之間。話中威脅,似出鞘的利劍,凌凌寒芒逼上她的頸。

    江音晚怔怔仰面凝視著他,淚霧凝結,從洇紅的眼眶中淌出,滑向鬢邊。

    裴策慢慢俯身,輕輕吻在她的鬢側,耐心將顆顆淚珠抿入唇中。說話時慢條斯理,薄唇摩挲著鬢邊一小片柔膚,有莫名繾綣意味,吐出的字句卻森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