聞硯 作品

第22章 勾

    抬起頭,慢慢望向不遠處的妝奩鏡臺。嵌螺鈿菱花式的銅鏡,鏡面平滑有澤,映出一副兩頰緋紅的芙蓉面。默默用手背貼了貼面頰,緩解微燙。

    接著,不自覺細細打量鏡中的自己,對著那張灼若芙蕖的小臉,慢慢牽動嘴角,掛上一個乖順的笑。又覺得不對,抿了抿唇,重新勾起。

    素手,不動聲色比劃那舒窈曲線。鏡中分明是玲瓏有致,纖穠合度,雖纖瘦,該腴潤之處一點不少,她心裡卻漸漸沒了底。

    因她總睡不安穩,房內入夜以後便只燻安神香,摻著一點綠萼蕊芳。靜香幽婉,江音晚慢慢平復了慌,又重生怯意與澀然。

    正一手捧頜,凝著蛾眉,萌發卻意,便聽得外頭有沓雜步聲驟然響起。通傳唱喝與行禮聲剛一冒出,便被制止。

    江音晚透過秋香色軟煙羅糊的菱花窗格往外望去,只見明朧燈火次第亮起。她急忙躺回了衾被裡,緊緊閉上眼。那本冊子,只來得及匆匆掩在枕下。

    墨袍玉帶的男人,攜著冬夜的凜寒,面色峻漠,闊步而至。隨手將沾了風雪的紫貂大氅解下,由婢女接過。放緩腳步,輕拂珠簾,再往裡間行來。

    江音晚闔著雙眸,聽見珠簾輕晃,如佩珩作響。那錦靴踩上絨毯,並不沉,只穩穩的一聲一聲。隨後,衣料窸窣,眼前人影覆下。

    她長睫一瑟。額間有溫熱乾燥的觸感覆上。

    不燒。裴策收回手,在床沿坐下。看到那眼睫輕翕,知道人未眠,低聲問:“哪裡不舒服?”

    一雙含了秋水的眸緩緩睜開,視線飄忽著,餘光裡只覺男人俊容沉凜,下頜緊繃,讓她不敢對視。掩下心虛輕聲道:“胸口有些悶。”

    裴策修眉一凝,胸口悶可大可小,不可輕忽。問她:“什麼時候的事?”

    江音晚支支吾吾:“大約午後。”

    “怎不早些傳太醫?”裴策輕責一句,倒沒有多少訓斥的意思。眼看那翦水瞳裡霧氣漫漶,以為自己過於嚴厲,伸手輕撫了撫她鬢邊微亂的發。

    轉身朝外間,漠聲問:“底下人就是這麼伺候的?”

    他聲調平澹,漫不經意一般,卻如薄薄冰面,其下深流湧動,引得外間侍立的一眾婢女當即膝軟跪地,戰慄不已:“奴婢等該死,請殿下恕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