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雨半浮生 作品

第一百五十二章 普天之下莫不如是

世人當然不是瞎子。

 哪怕在那樣一處壁壘之上,墜下了一個小小的少年,他們自然也能察覺到。

 出現在小少年前方的,便是一個揹負著長劍的懸薜院中年劍修。

 這樣一個劍修或許在去年,還在黃粱教授著人間學子,然而在人間故事倏忽變換的一千零四年,卻是負劍而來,出現在了這樣一片青山之中。

 那位劍修先生的衣袍之上有著鮮紅的杜鵑之色,劍柄之上亦是有著已經乾涸的趨向於黑色的色彩。

 或許在時間往前一些,小少年在看見這樣一個劍修的時候,哪怕這是一個黃粱人,也會誠懇的叫上一句前輩或者先生。

 只是在這一刻,陸小二的腦海裡卻只是很是冷靜的想著,這樣一個劍修的身上,有哪些血色是來自嶺南劍修的?

 於是小少年什麼也沒有說。

 哪怕只是知水境,只是任何一個劍修的手中之劍,又如何會不鋒利呢?

 並不入流的劍意捲起了一地帶血的落葉——這是當初在落楓峽谷之中的時候,樂朝天挑雪的一劍。

 小少年當時迷了眼,從此便深刻地記住了這樣談不上什麼劍式的一劍。

 青山之中,帶血的落葉瞬間紛飛而去,陸小二藏於落葉之後,一劍穿葉而來。

 師叔的劍,陸小二當然都曾經見過,也練過。

 雖然未必能有多強,只是有其形,自然便有其勢。

 然而那樣一個懸薜院的劍修先生卻是皺著眉頭站在那裡,並未拔劍,只是微微側身,讓過了陸小二的那一劍,而後看著小少年沉聲問道:“你是誰?”

 這個名叫周山遠的懸薜院劍修,確實沒有想過,自己會在這裡看見這樣一個不過十二歲的小少年。

 終究不欺人間年少,在大風朝的千年故事裡,已經不止於槐安,黃粱這樣一座書院亦然。

 哪怕少年見面便是極為狠厲的一劍,周山遠亦是沒有拔劍,只是避讓了過去。

 只是或許是這樣一個劍修身上的血色,激起了陸小二心中的一些憤慨。

 這個小少年卻是有些不依不饒地繼續提劍刺來。

 周山遠皺了皺眉頭,掐住劍訣,身後之劍自行出鞘而來,裹挾著劍意,迎向了陸小二的溪午劍。

 能夠做懸薜院劍道先生的,雖然未必是上境劍修,只是境界自然也不可能低。

 小少年的手中之劍被劍意之劍斬飛而去,落向了不遠處的山林雜草之中。

 本以為小少年會就此罷休的周山遠正欲收劍,卻發現那個小小年紀便已經知水,算得上天賦可以了的小劍修,在手中之劍被斬飛之後卻是匆匆向後退去,卻是很是認真的運轉著劍意,似乎是在輕聲誦唸著什麼。

 他在做什麼?

 周山遠露出了一種極為狐疑的神色。

 只是下一刻,這個懸薜院劍修便驟然睜大了眼睛,回頭看向了嶺南方向。

 那些滿是帶血劍光的天穹之中,卻是有著數道如水之劍而來。

 小少年的某個傘下師叔未必會多少天涯劍宗的劍。

 但是陸小二卻會得很多。

 譬如,君不見,黃河之水天上來。

 劍名在某種意味上,未嘗不能代表這樣一柄劍上劍意的風格。

 林深時見鹿,溪午不聞鍾。

 自然便是平靜寧和的。

 而君不見之劍,自然意味大為不同。

 那些劍光到來的極為迅速。

 周山遠才始回頭看見那些劍光,那些帶著破湖而來的劍意的劍,卻是已經在倏然之間逼臨了這片山月城外的青山。

 周山遠面對著這樣的數劍,自然無法在氣定神閒,掐住劍訣,長劍於身周遊走,化作了一道劍意之障。

 也慶幸的事,小少年的境界確實很低。

 哪怕陸小二隻是成道境,那些自劍湖之中來的劍,都足以讓這樣一個懸薜院劍修吃上一些苦頭。

 只可惜的是,陸小二隻是知水境。

 止於喚劍而不可御劍。

 那些穿越了嶺南山月的劍,叮叮噹噹的與周山遠那柄遊走之劍相交在了一起,劍火迸發,除了其上破湖之時的一些劍意,斬碎了一些這個懸薜院先生的衣角之外,確實沒有帶來更為沉重的實質性的傷害。

 周山遠抬手執劍,將最後一柄落下的劍斬飛而出,這才轉身神色複雜地看向了這個面色蒼白的小少年。

 陸小二當然嘗試過御使那些劍,只是他的劍意與元氣,並不支持這樣一個小少年去掌控那些劍。

 青山林中倒是終於沉寂了下來。

 那些劍湖之劍七零八落的散落在那個懸薜院劍修身周。

 周山遠一直看了微微喘息著的陸小二許久,才輕聲說道:“原來你是嶺南劍修。”

 陸小二喘息了少許,抬手以劍意喚回了那柄落向了遠處的溪午劍,執劍立於山林血色鎮子,平靜地說道:“是的。”

 小少年臉上有著一些血色,尤其是在眉角處,那是先前從壁壘之上跳下來的時候摔傷的。

 那樣的一種色彩,雖然並不會讓小少年的端正清秀的眉眼變得醜陋幾分,但卻也是有了一種很是凌厲的觀感。

 陸小二握住了劍,再度向著那個衣角被劍意斬去了幾分的懸薜院先生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