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兩百四十三章 好春光,不如夢一場
人間春光明媚。
哪怕是殘破的,被打碎了,不知道有多少世人葬生於其間的東海人間。
那種和煦溫暖的陽光灑落在那些青山間,卻也隱隱讓他們有了一種安寧的色彩。
落葉從枝頭墜落著,帶著如霧如霜的露水,然後砸落成為了一些燦爛的光點。
而後被一雙小小的鞋子踩在了上面,發出一些窸窣的聲音。
小小的鞋子上面是一身小小的輕盈的小裙子,然後是一張很是安靜的小姑娘的面孔。
小姑娘一路翻過了青山平原,終於在晨曦落向人間的時候,站在了某座最靠近的海的青山之上。
當春風拂面而來,一些躁亂的氣息都被掩蓋了過去,吹得小姑娘的短髮像是朵蓬鬆的蒲公英一樣紛亂地飛著。
叢心臉上終於有了一些笑意,好像便在身後的,便在先前的那些故事,被盡數遺忘了一般。
這個歷經了千年,才終於肯從南衣城來到東海的小姑娘併攏著雙腿在山上的某棵開滿了白色的花的樹下坐了下來。
當叢心在樹下坐下的時候,那些白色的花便開始帶上了許多的色彩,像是素面白淨的女子,清晨想著要見心上人,於是便開始梳著狀,擦著脂紅一般。
於是桃花便開了。
在那些春風裡,紛紛揚揚地落向人間。
於是小叢心便長開了。
從一個小小的人間小姑娘,變成了一個梳著兩條黝黑的辮子,眉眼如畫的女子。
春風是向著人間吹的,然而那些桃花卻是在不斷地向著那片廣袤的東海飛去。
像是要飛越那些漫長的,有著四十九萬裡的遼闊大海,落到當年那樣一個白衣劍修死去的地方。
叢心笑吟吟地看著那片大海與那些飛向遠方的桃花。
只是眼眸之中,那些笑意之下,卻是有著盈眶的淚水。
春風吹了很久,這個像是桃花一樣的女子褪去了鞋子,站了起來,白生生的小腳便踩在了那些落滿了桃花的山嶺之上,而後提著鞋子安安靜靜地走在這片東海人間,一直向著那片海岸走去。
身後桃花不住地落著。
就像一些淚水一樣。
“一千年了,桃花開了也謝了呀。”
桃花謝了也開了呀。
你在叢中笑嗎?
......
清晨的時候。
鎮子裡的人們看著那些散去的雲霧,也看著那些隨著星光一同落下的劍光,終於放下了那顆忐忑的心。
只是人們來不及看著那些被某兩個劍修大戰了一場變得滿目瘡痍的人間有著什麼感嘆,便驚詫地看向了那處高崖。
高崖之下,有著一個揹著劍的小少年長久地保持著一個姿勢,安靜地仰頭看著那處漫長的劍階。
而那些雲霧湧動的山崖之間,有著無數劍意正在翻湧著。
人們驚訝地看了很久,而後紛紛圍了過去,遠遠地站在了那個小少年的身後。
那只是一個知水境的小劍修。
然而在這樣一個令世人倉皇的故事結束之後,一個突然出現在崖下的劍修,自然很容易讓世人想到某些很是玄妙的故事。
也許知水不是知水呢?
於是有人看著那個仰頭看著高崖的小少年,大聲的問道:“你要上崖嗎?”
小少年過了很久才回過頭來,看著那些不知何時已經在自己身後那條清溪之後擁擠的小鎮劍修們,而後很是平靜地搖著頭。
“我不上,但是我師叔正在上崖。”
“師叔?”
鎮上的人們的目光落向了那些雲霧之間劍意翻湧之處。
那些翻湧的地方確實正在緩緩的上移著。
“那是千丈之下吧,你師叔走到這裡就已經這麼慢了,大概是上不去了。”
那些小鎮裡的劍修與世人們紛紛地說著。
“他當然上得去。”小少年認真地看著那些人們,又轉回了頭去,繼續仰頭看著那一處高崖。“因為師叔不一定要是年紀很大了,飽經風霜了的中年男人。”
人們驚奇地看著那個小少年。
“那你師叔多大了,和那王八蛋張小魚一樣大?”
小少年輕聲說道:“十六歲。”
人群之中一陣譁然。
人們自然不會相信。
“那你們是哪裡的劍修?流雲劍宗,人間劍宗?”
有人看著小少年仰著頭的背影問道。
“都不是的。”
陸小二聽到這個問題的時候,便低下了頭,轉過身來,從身後取下了溪午劍,執劍一禮。
“嶺南天涯劍宗,陸小二。”
人們神色古怪地看著那個少年。
所以是嶺南的人?
當然沒有哪條法律規定,嶺南的人不能來登崖。
事實上年年都有嶺南的人來過來,尤其是在前些年,嶺南有著八萬劍修的時候。
那時人間安寧,磨劍崖下劍修如流。
只不過往往都是停在了一千丈下,便狼狽地滾落了下來。
所以人們在聽見嶺南二字之後,便換了一種驚歎的神色。
“嶺南的人啊,能夠走到這裡就已經很不錯了。”
這是誠心誠意的稱讚,只是無論如何,大概都有些像是諷刺一樣。
但是那些說著這樣的話的人眼眸之中的神色,自然是無比認真而誠摯的。
陸小二沉默了少許。
嶺南自然是這樣的。
除了一些值得被稱頌的品質,他們一無所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