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兩百四十二章 記得你是他的得意弟子
直到最後,她都做好了面對神河的準備了。
於是有個少年終於筋疲力盡地趕了過來,放下了手中的傘,以一場風雪的降臨,將那樣一個一劍驚了鬼神的人間帝王逼走了。
磨劍崖。
也許確實該消亡了。
秋溪兒平靜地想著,目光落向了那個正在向著高崖之上而來的少年。
一年的時間,也許算不上很短,但也算不上很長,哪怕是對於世人,而不是他們這樣的似人非妖的存在而言,都是可能在彈指之間,便倏忽而過的歲月。
只是,那樣一個少年,好像真的便能夠登上當初所說過的那一千丈了。
這到底是好事,還是壞事呢?
秋溪兒手中的劍再度化作了一柄劍簪,落在了腦後,挽起了那一瀑青絲。
這樣一個漫長的夜晚,正在緩緩消逝著。
......
神河安安靜靜地站在秋水暮色裡。
人間是春星暗淡,還是春日燦爛,都是與這樣一片像是承載著人間歸去色彩的大河無關的事。
秋水長久的暮色。
暮色裡還有一個白衣少年兩手空空的坐在那裡。
那個少年時候的年輕帝王神色裡有著些許的,很難察覺的哀意。
“你死了,師弟。”
神河輕聲說道。
那個白衣少年只是很是閒適地坐在秋水畔,抬頭看著那些紛飛的楓葉。
“是的。”
當叢刃也死了,當年那一代人,被刻在了同歸碑上的那一代人,便只剩下了神河了。
卿相是更晚的,而陳雲溪是更早的。
只有叢刃神河秋水他們,是真正的同代人,亦是當初那個人間第一劍叢中笑的三位弟子。
二人誰也沒有再說什麼,只是各自停留在秋水岸畔。
有小舟正在從遠方緩緩而來。
黑色的,像是幽黃山脈的黑土與傘樹,也像是死夜一般的色彩,
“你是真的想要殺了我嗎?”
神河的目光落向了那艘小舟。
“千真萬確,師兄。”少年叢刃坐在秋水畔,隨著那艘黑色小舟的不斷靠近,這個白衣少年的身影也在不斷地虛化著。
“但我不能理解,為什麼師兄你會人間一線。”
神河目光落向北方,輕聲說道:“師父教我的。”
叢刃笑了起來,笑得渾身顫抖。
“叢中笑這個老王八蛋。”
“他教了勾芺,也教了你,但偏偏沒有教過我。”
神河緩緩說道:“因為當年的你,就是現在的我,而當年的我,才是現在的你。”
叢刃抬手擦了擦兩滴從眼角擠出來的少年淚。
“是啊,是的,是的啊。如果我是叢中笑,也不會教這樣危險的東西,給一個不快樂的人。”
神河輕聲笑了笑,這個人間帝王在少年時候,便不是那麼容易被打動的人,所以叢刃無限感嘆,所以當年的故人無限凋零,他也只是有了些許的哀傷,又像是那些落入秋水之中的楓葉一般,轉瞬即逝了。
“所以師弟,那一劍,你學會了嗎?”
叢刃輕聲說道:“學會了。”
於是小舟緩緩而來。
少年叢刃緩緩消散。
舟頭坐了一個懶散的白衣劍修,手裡拿著一個酒壺,正在將它按在那些秋水裡,裝滿了整整一壺。
少年神河靜靜地看著那個被小舟載往冥河的中年劍修,緩緩說道:“這樣的水應該不好喝。”
叢刃懶散地倚在了舟頭,微微笑著。
“此去漫漫,以此聊解思鄉之愁而已。”
神河輕聲嘆息著。
“理應如此。”
黑色的小舟載著白色的劍修在橘色的霞光裡越過了黑色的少年。
“神河。”
神河轉過頭去,看著那個正在沿著墜下高山的河水倒流而去的白衣劍修。
這裡他沒有叫師兄。
而是神河。
意味自然也是不一樣的。
只是以著一個世人的身份,與另一個世人說著一些臨行前的絮語。
“你要握劍也好,要上天也好。”
叢刃平靜地說著,仰頭喝了一大口秋水之水。
“記得看好你的人間。”
神河輕聲說道:“我會的。”
叢刃點了點頭,又有些惆悵。
“聽說喝多了冥河水,就會忘記了一切,而且冥國應該是很大的。我不知道自己還能不能找到那個老王八蛋。”
神河緩緩說道:“會的。”
“我走了。”
叢刃很是平淡地說了這樣一句話,而後倚在舟頭,平靜而去。
神河安安靜靜地站在暮色裡,一直到目送著那樣一艘小舟去了人間之上的冥河,才重新低下頭來,轉身看著那柄孤零零的插在了秋水畔的劍。
那個孩童一直便在那裡,守著那柄劍,只是二人旁若無人而已。
孩童有些戰慄著,將劍帶著鞘從河岸泥土裡拔了出來,向後退去。
他知道,那個白衣少年死了,便沒有人再來幫忙攔著這個黑衣的少年。
只是卻還是惶恐卻也倔強地說著。
“這柄劍不能給你。”
神河只是平靜地向前走去。
只是下一剎,這個少年驀然轉過了頭去。
秋水之中有劍意而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