怪誕的表哥 作品

第387章 一條船上的人

“入宮物品必須檢查,得把它拆開!”

“啊?煙花拆開就壞了,是這麼回事啊,如果我送一隻燒雞入宮,也不宜把它拆開吧?拆開的雞也許還能吃,拆開的煙花肯定是放不了的。”

“我等不管這些,只依令行事!”

“這真是……”

杜五郎正說得口乾舌燥,撓著頭一看,見薛白從宮中出來,連忙揮手道:“這裡,我們進不了宮了。”

薛白對此也沒有太好的處置辦法,不過是上前向那些禁衛道:“諸位的難處我等也明白,都是為聖人辦事。此事若難定奪,不如向上請示,如何?”

“等著吧!”

“好。”

不遠處的宮牆上,袁思藝正眯著眼看著這一幕。

他沒想到,薛白、杜五郎為聖人辦事遇到刁難竟還能這般客客氣氣。真是半點火氣都沒有,沒有火氣,那些煙花自然就點不燃了。

“大監,薛白提議向上請示,不知該讓誰出面?”

“輔趚琳,伱去一趟。”

“喏。”

輔趚琳從宮牆上看著薛白彬彬有禮的模樣,心中卻想到了自己派出去就再沒回來的五個手下,暗罵這心狠手辣的奸佞真會裝模作樣。

他故意繞了一圈,趕到宮門處,遠遠便問道:“出了何事?呀!竟是薛郎在此,可是誰為難你?”

“不敢說為難。”薛白道:“我等欲入宮佈置煙花,依宮中規矩卻要拆開,可若拆開,煙花便不能放了。”

“原來如此。”輔趚琳笑道:“拆開了再裝回去,有甚難的?小事。”

“裝不回去。”

“這,薛郎請恕奴婢見識淺陋,不能明白為何拆了就裝不回去。”

“……”

時間一點點過去,花萼樓前已架起高臺,走索的伎人的身影已出現在了空中。

袁思藝遠遠望了一會那表演,低頭看去,薛白等人依舊不急不緩地在與輔趚琳說話。

而佈置煙花的時間分明快要來不及了。

袁思藝不由疑惑地想道,一個想要刺駕的逆賊,面對這種情況為何能這般從容呢?

他終於有了一點動搖,懷疑自己猜錯了。

他並非是想阻止煙花入宮。既然聖人已有防備,安危無虞,又下旨要煙花典禮如期進行,他也不敢真就把煙花攔在宮門之外。之所以要故意為難薛白,無非是為了試探其態度罷了。

“大監。薛白說,再晚他就來不及了,到時聖人責問,他只能實話實說。”

“不急,再等一會。”

袁思藝想了想,吩咐道:“你去,告知他,聖人取消煙花典禮了。”

“這……”

“去。”

“喏。”

袁思藝繼續盯著,見那宦官匆匆趕到宮門處,傳達了那句話。

薛白聽了,反應很平淡,抬起頭環顧四方,之後目光向他所在的方向看來。

看了一會兒之後,薛白抬起手,招了招。袁思藝皺起了眉頭,終於決定親自現身。

~~

“袁大監來了。”

薛白見了袁思藝,有瞬間露出了疑惑的表情,執禮道:“方才我還認為‘口說無憑’,袁大監竟親自來了,看來聖人確是取消煙花大典了……失禮了。”

最後三個字,他是向禁衛說的,說罷,招呼杜五郎便要走。

“薛郎。”袁思藝卻喚住了他,道:“你們寧可離開,也不願把煙花拆開。可是有何隱情?”

“隱情?”

薛白眉毛微微一挑。

這動作極是細微,平常人根本觀察不到。

袁思藝卻是察顏觀色的高手,再次確定了薛白要刺駕的猜想。試探到這裡就夠了,他得到了想要的答案,交鋒的第一局他贏了。

接下來,可以放他們入宮,盯緊他們擺放煙花的位置,找出更為確切的揭破他們的方式。

袁思藝臉上遂綻出笑容來,道:“我說笑的,宮中之事,難免要多加小心,煙花既不能拆,遂試了試薛郎,勿要在意才是。”

“不敢。”

“那便請吧。”

袁思藝轉身,正要走開。

“袁大監。”薛白卻是喊住了他,道:“大監方才說隱情,確是有些隱情。”

“何意?”

袁思藝出乎意料,停下了腳步,思忖著薛白這是做什麼,妄想打消他的疑惑不成。

薛白道:“我可否與袁大監單獨談談。”

“請。”

帶著疑惑,袁思藝領著薛白走上了宮牆,在一段無人的垛口邊停下。

從這裡能看花萼樓那邊的表演,薛白像是被表演吸引了,站了好一會沒說話,之後,卻是緩緩問道:“我能信任袁大監嗎?”

袁思藝道:“得看是何事。”

“我能信任袁大監對聖人的忠誠嗎?”

“那是自然。”

“倘若聖人危急,而天下將有新君呢?”薛白道:“到時,我還能信任你對聖人的忠誠嗎?”

袁思藝因他前半句話臉色一凝,一字一句道:“我對聖人的忠心不容半點懷疑!”

“好。”薛白道:“那我便冒著身死族滅的危險告訴大監……我被人挾制了,有人要利用我行刺聖人。”

“什麼?”

袁思藝沒想到會聽到這樣一句話,只覺石破天驚。

他愣了一會兒,來不及細想,當即開口問了眼下最關心的問題。

“誰?”

~~

時間回到七月末,金城溝的墳地裡,三個男人坐在月光下說著話。

“說了你們不信。”李岫道:“我如今侍奉之人,是我阿爺過去的敵人,卻是一直善待隴右將士之人。”

“誰?”

李岫向東一抱拳,緩慢而有力地道:“當朝太子。”

王難得神色一動,想起了當年隨皇甫惟明入朝時的情形。

他是沉穩之人,此時卻難掩心頭的激動,問道:“太子想做什麼?”

“聖人老而昏聵,再這般下去,社稷會出大亂子的。”李岫嘆息一聲,似不經意而又理所當然地道:“太子想匡扶社稷。”

“好。”王難得竟是毫不猶豫,果斷應了一句。

李岫卻問道:“將軍深受君恩,如此乾脆,不覺辜負聖人?”

“聖人年輕時英果無雙,曾為救大唐社稷於水火,誅韋氏、滅武氏,今我等不過是效仿功臣,匡扶明主,何愧之有?”

李岫見王難得如此豪氣,知他是可信之人,方才吐出了下一個秘密。

“想必,王將軍也知薛白之名吧?”

王難得道:“自是知曉。”

“王節帥出事後,薛郎亦放下成見,與太子攜手,共匡社稷。”

“太好了。”李晟眼睛一亮。

李岫從懷中拿出一份血書,又道:“兩位將軍若願共效大事,今夜還請在此寫下姓名,並答應為此事保密,或便提了我的人頭去吧。”

王難得、李晟對視一眼,徑直拿出匕首。他們劃破手指,龍飛鳳舞地寫起名字。

隴右多是這樣傾向於東宮之人。

待名字寫好,李岫收起血書,舉起酒囊,道:“好,往後我們便是同生死、共患難的兄弟。”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