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以履霜 作品

第 269 章 Chapter.4

  “所以你想要怎麼做呢?”

  即使時間已經不多了,我還是選擇了留下來繼續聽一聽他的話,“我現在變成了這個樣子——你記得我,但是除了你以外,幾乎所有人如今都不記得我……不,應該說是,在他們的人生裡,我都已經不存在了,就好像一切都被某個我不存在的平行世界覆蓋了一樣。”

  “這個世界在排斥我,我估計也活不了幾天了,恐怕最多三五天我也就撐不下去了。你讓我跟你去東京,那然後呢?回去就有辦法讓一切恢復原狀媽?”

  綾辻行人沒有正面回答我的問題,他只是吐出了一口煙,問道:“關於那顆子彈,你一點線索都沒有嗎?”

  “如果是指‘子彈’,那麼沒有。”我乾脆地回答他,“我在那個男人留給我的東西里,沒有見到過任何和子彈有關的字眼或者是物品。至於別的,比如說他可能藏東西的地方……”

  “你知道黑貓館嗎?”

  這是我和太宰討論過後,得出的最有可能和「書」的情報有關的地方。

  “當初你們預定搬去的新家。”綾辻行人對此似乎也十分熟悉,“我已經去那裡看過了,雖然找到了點有用的東西,但沒有和那顆子彈有關的線索。那個男人不會把所有雞蛋都放在同一個籃子裡。”

  “……”我有些意外,沒想到他竟然都已經去過黑貓館了。

  這傢伙看起來簡直比我這個“月見山”還要了解“月見山家”的事,我連黑貓館這個名字都記不太清了,他卻連具體的地點都知道,還直接去了一趟,搞不好他連那裡的鑰匙都有。

  說起來似乎也有點奇怪。雖然三歲前的記憶受限於大腦發育不完全,很多事情我都不記得,但常來家裡做客的人,我還是會有些模糊的印象的——比如說那隻經常趴在窗臺上曬太陽的三花貓——但是綾辻行人,二十年前他應該也還只是個小孩而已。

  一個經常來家裡做客的小孩,我不可能會記不住,可我的記憶裡確實沒有這樣的小孩,那就只有一個解釋。

  綾辻行人當初或許並沒有來過月見山家,至少是沒有經常來月見山家。

  “黑貓館,你們曾經居住的洋房,那個男人明面上和私下的研究所,以及月見山家的祖宅——這幾個地方我都已經去調查過了,只有黑貓館的暗室裡有他留下的東西,其它地方全都什麼都沒有發現,研究所在被政府秘密查封之後,現在已經改建成了一座倉庫。”

  綾辻行人一一列出了幾個我和太宰討論過的地點,就和太宰分析的差不多,只有黑貓館裡存在著有價值的消息。

  “你在黑貓館找到了什麼?”我有點在意這個。

  綾辻行人看了我一眼,“想要知道的話,就絞盡腦汁地去轉動你那不靈活的頭腦,拿有用的情報來換吧。”

  ……這人就不能說點好聽的嗎。

  雖然我明白了他這是讓我“快點想”的意思,但這話再聽一百遍都像是在罵我蠢——話說他實際上就是在罵我蠢吧???

  『地點。』

  『地點。』

  『特殊的地點。』

  『……』

  我們的談話已經持續了差不多十分鐘了,如果耗的太久,外間的克里斯蒂爵和道爾爵士肯定會多想(雖然不管怎麼樣他們肯定都會有疑心),我只能如綾辻行人所說的,幾乎是“絞盡腦汁”地動起了腦子。

  於是,我確實是想起了一個「地點」。

  一個綾辻行人很有可能遺漏的地點,因為就連我也不知道那到底是哪。

  “我還在孤兒院的時候、”我開口道,“有一年冬天,孤兒院裡來了一個老奶奶。”

  綾辻行人不帶感情的目光落在了我的身上。

  我回憶著那段已經模糊了的往事,慢慢地說道:“那個老奶奶自稱是我的父母的舊識,是特意來探望我的。我帶著她去了孤兒院的閣樓,我們在那裡談了一會兒話,她交代了我幾件事,其中一件,就是讓我記住一個地址和一串數字。”

  “地址是哪?”綾辻行人問道。

  “忘了。”我直白地說道,頂著青年頓時冷酷起來的目光,臉上毫無愧意,“都十幾年前的事情了,我哪裡會記得一個完全不認識的地址,就記得好像是神戶那邊哪裡的吧。”

  搶在綾辻行人再次開口毒舌我之前,我緊接著說道:“但我還記得那串數字。”

  這一次,綾辻行人的眼神中多了幾分意外。

  很顯然,數字這種東西,通常是比地址難記得多的,我記不清地址卻仍記得那串數字,這怎麼看都顯得很奇怪。

  我閉上了眼,在腦中過了一遍那串數字,然後按照順序一個一個地念了出來。

  是一串看起來毫無邏輯、雜亂無章的數字。

  隨著最後一個數字吐出,我睜開了眼,就看見對面的青年蹙起了眉,顯然是在思考這串數字是什麼。www.33qxs.m

  答案很簡單。

  如果寫下來的話,熟悉的人一眼就能看出這串數字是什麼,但只是單純地念出來,就算是他們這種聰明人,也得要想上一會兒才可能想得到吧。

  “這是媽媽的電話。”

  我對綾辻行人說道。

  “倒過來,就是媽媽的電話。”

  不到三歲的孩子,大腦發育不完全,很多事情都記不清楚,但是也有些事情,會變成像是“肌肉記憶”一樣的東西,被深深地刻在腦子裡。

  比如說,一個母親教孩子背下的電話號碼。

  走丟了就去找警察,讓警察打電話給媽媽。自己的名字、媽媽的電話、家裡的地址,這些都是兩歲的小孩努努力就能夠背下來的東西。

  這是我的記憶裡很少的一點,和一個普通的“家”有關的東西。

  綾辻行人沉默了。

  他不知道想到了什麼,過了片刻,才喃喃自語道:“……原來如此,是神戶嗎。”

  “你知道在哪?”我問他。

  “她的中學是在神戶唸的,這個電話號碼也是那個時候辦的。”綾辻行人抽著煙,一邊思考,一邊回答了我的問題,“換句話說,你的外祖母家曾經在神戶住過幾年。”

  好吧,都是些我不知道的事情,連父母的事我都搞不清楚,更何況是再上一輩的外祖母家了。

  “那也就是那裡了吧,就算不是子彈,也肯定有別的什麼東西放在了那裡。”我說道,“所以呢,你在黑貓館找到了什麼?”

  思緒被我打斷,綾辻行人有些不快地敲了一下煙管,“你很在意這個?”

  我不答話,只盯著他。

  “你希望我能從黑貓館裡找到什麼?”他問我。

  我沉默了一會兒,還是說道:“書頁。”

  這回沉默的人變成了綾辻行人,良久,他才重複了一遍我的話:“書頁?”

  我嗯了一聲,“我要這個東西有用。”

  下一秒,屋裡就響起了綾辻行人那冰冷但在此刻卻又宛如天籟的嗓音:

  “——我確實是在黑貓館裡找到了半張書頁。”

  “!!!!!!!!!!!!”

  我當即兩眼放光,看著綾辻行人的眼神上下左右地在他身上搜尋了起來,甚至開始感知他身上的能量波動,試圖找出他把「書頁」塞在了哪個兜裡。

  “不用看了,我還沒有蠢到帶著書頁來見鐘塔侍從的地步。”綾辻行人用冷得掉碴的話語敲碎了我升起的希望。

  我剛提起的精神頓時又萎了下去。

  “那是最後的半張書頁了,如果我沒能找到那顆子彈,或者那個男人在死前沒有給你留下一條活路的話,這半張書頁就是最後的手段。”綾辻行人的聲音平靜低沉,彷彿在陳述著什麼再明顯不過的事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