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千大夢敘平生 作品

第22章 養一隻萬人嫌崽崽



 少年隊員:“!!!”


 他剝了一塊糖吧!


 他絕對是剝了一塊糖吧!!


 他剛才絕對是又剝了一塊糖吧!!!


 生怕被追著觀摩刀片分糖的少年隊員擠成一團,熱身的積極性瞬間翻倍,爭先恐後地高抬腿開合跳原地深蹲,轉著圈地往高蹦,砸得軟質地面砰砰作響。


 雙人滑那邊的教練路過,險些被撲面而來的訓練狂潮衝了個跟頭:“這批孩子一直這麼有熱情嗎?”


 穆瑜剛囑咐過燕隼訓練要領,手杖攔住一個翻歪了的少年隊員,橫抬輔助轉了半個圈,把人放回軟墊上。


 “都很努力。”穆瑜收回手杖,“都是好孩子。”


 雙人滑的教練也知道男單少年組換教練的事。


 畢竟燕教練的事越查越大發——用藥那事就夠聳人聽聞的了。聽說為了讓燕溪能在比賽裡足夠出彩一路碾壓,當爹的還暗地裡下手,打壓了不少同年齡的天才苗子。


 都是原本有實力跟燕溪競爭的頂尖天才,有的被打擊信心到退役,有的換了別的俱樂部。幾個機靈的早早就轉了雙人滑,換了條賽道,才逃過這一劫。


 “伯格黑德的名聲,這幾年怕是救不回來了。”


 雙人滑教練停下看了一會兒,猶豫了下,才又提醒:“餘老師……你這段時間可能會遇到點麻煩。”


 “教他們點殺手鐧,往外亮一亮吧。”雙人教練說,“不然怕是要有人針對你的。”


 少年組的隊長剛挑戰了個陸地3a,軸心偏得太狠,差點飛出有防護的訓練區。


 他心下一沉,順勢抱頭團身準備摔個狠的,餘光掃見那支位置恰到好處的合金手杖,連忙伸手借力撐了一把。


 滾成球的少年組隊長被手杖穩穩戳回了軟墊上。


 他大口喘著氣,抹了把腦門上的汗,坐在地上比比劃劃地假裝分析動作細節,耳朵悄悄豎得老高。


 “不合訓練進度。”穆瑜溫聲說,“他們需要補強基礎。”


 雙人滑教練苦笑:“誰不知道他們需要補強基礎啊……餘老師,你以前不在這行,可能不太瞭解這裡面的事兒。”


 伯格黑德這次鬧出的風波不小,滿城風雨,幾乎敗盡了路人緣。


 外界仇視的原因,自然是燕父自私卑劣、犧牲無辜的少年運動員給自己和兒子鋪路,用藥掩蓋隊員的意識損傷,簡直荒唐到家。


 至於同行這邊……就更不好說。有多少人是因為用藥這種約定俗成的事被捅出來氣急敗壞,又有多少人是想趁其病要其命,把伯格黑德拉下巔峰,誰也拿不準。


 唯一能確認的事,就是誰接手這個爛攤子,誰就要沾上一身泥——更不要說餘牧這個新教練除了那七天的合宿,就沒有任何能夠查到的執教履歷。


 不是運動員,沒比過賽,沒當過教練。


 雖然聘用教練完全是人家伯格黑德俱樂部說了算,只要願意,就是聘個清潔工也攔不住……但同樣的道理。


 同樣的道理,如果少年隊員的家長提出質疑,要讓孩子退出,俱樂部也無權阻攔。


 外行不懂門道,看熱鬧只會看誰蹦得高跳得遠,誰做的動作更復雜難度更大,甚至現在還有一群“唯勝利論”的家長替燕教練鳴不平。


 內行倒是懂,也能看得出這個不知道從哪冒出來的“餘牧”,手上的確有兩把刷子——可一群虎視眈眈的對手,沒一個人願意看伯格黑德的好,誘導輿論拉仇恨還來不及,又怎麼會替他們解釋。


 “還有這個崽兒。”


 雙人滑教練抬頭,看了看不遠處正蹦過來的小娃娃:“你家的吧?”


 餘牧和燕家人對上,從一開始就是為了一個不會說話的孩子,這事瞞不住,隨著綜藝的播出早已經流傳開了。


 小娃娃還挺酷。


 做完了自己的訓練,居然還有餘力,跑去模仿一群少年隊員做蛙跳練習。


 這一會兒的工夫,已經追得一群少年隊員滿地驚恐亂蹦,變成汗如雨下的哭泣小跳蛙了


 穆瑜彎下腰,穩穩當當接住揹著手原地起飛的小雪團。


 小傢伙剛做了一整套的基礎熱身訓練,舉起胳膊撲稜撲稜,小身子暖乎乎的,汗水浸溼的額髮有點打卷,眼睛和玩兒飛飛一樣亮。


 “天賦是不錯。”雙人滑教練被剛才那個蛙跳起飛嚇了一跳,“怪了……以前跟著燕教練,也沒看出來啊。”


 雙人滑教練不是第一次見燕隼,可現在看穆瑜懷裡這個活潑健康的孩子,竟然根本想不起過去那個場邊遊蕩的小幽靈。


 穆瑜笑了笑,取出手帕,幫燕隼擦掉淌到睫毛裡的汗:“我家的小朋友。”


 小雪團顯然聽得懂,比剛才迅速地又燙了一點兒,但還是想要貼貼,主動抱住穆瑜的脖子。


 穆瑜貼貼小傢伙的額頭,給他豎大拇指:“好厲害。”


 好厲害的小雪團被誇得不太會走路,跳下來晃了晃才站穩,同手同腳地一蹦一蹦走回去,繼續向朋友們學習新動作了。


 “將來……參加比賽的話,給他改個名字吧。”


 雙人滑教練提醒:“燕這個姓太顯眼了。”


 師者育人。


 別的行當有一個人出了問題,影響的可能是一小部分人,一個少年組的教練出了問題,毀得是整整一批苗子。


 在這場鬧劇裡,燕隼也是受害者,甚至險些做了燕家的犧牲品——可無論如何,他曾經是燕父的養子。


 總有些人無法釋懷,遷怒針對起來,未必還會講什麼道理。


 燕溪以後註定不可能再參加什麼比賽了,燕隼要是想走這條路,不該被這種原因牽連。


 最好的處理方式,還是徹底抹去燕隼身上被這家人打下的標籤。


 穆瑜的確也在考慮這件事,只是手續有些複雜,事有輕重緩急,只能一樣一樣辦。


 他點了點頭,溫聲道謝:“多謝。”


 雙人滑教練擺擺手,看到馬上要開始的早訓時間,就點到為止不再多說,去了隔壁的訓練廳。


 ……


 穆瑜的訓練安排,並沒有因為這個插曲而更改調整。


 該練基礎就練基礎、該練滑行就練滑行。細節沒糾正好,就一遍一遍地重新找感覺,軸不穩就只做陸上練習。


 驟然修正的訓練模式,並不是所有人一上來就都能完全適應。


 怎麼都糾正不過來的習慣、加上停藥後暴露出的意識損傷,讓一些極為依賴高難度動作的隊員狀態開始下滑。


 一個月後,第二次隊內成績測試,有幾個隊員的數據出現了明顯的下降。


 伯格黑德俱樂部的隊內測驗,一向都有全程公開直播的傳統,成績一出,一石激起千層浪。


 “正常——正常,你們懂吧?這都是正常情況,我狀態不好的時候連三週都跳不明白呢。”


 紅毛小公雞被鏡頭追著,煩得用力抓頭髮:“還有那個那個,不破不立。”


 他是大師兄,有采訪先採訪他,有話就得他先說。


 這群小王八羔子昨天半夜把他從被窩裡薅起來,讓他背了一整宿的發言稿。


 “不破不立”。


 紅毛小公雞過去的十五年人生裡都沒拽過這麼文雅的詞兒。


 “意思就是不下狠心,不打破我們過去那個訓練習慣,新的習慣就養不成,我們就越錯越離譜。”紅毛小公雞兩根手指頭噠噠噠比劃,“明白了吧?這個過程肯定得有陣痛期啊!熬過去就完事兒了!”


 負責採訪的記者咳了一聲,替直播間的觀眾問:“熬不過去怎麼辦?”


 像“為什麼一定要打破過去的訓練習慣”這種問題,倒是不至於到現在還有人追著裝傻——這段時間,事情一路發酵出體育圈,恨不得所有人都在討論伯格黑德前任少年組教練的錯誤訓練模式,對未成年兒童會造成何種程度的傷害。


 至於伯格黑德會不會躺平任罵……怎麼說呢。


 罵自己罵得最狠的就是伯格黑德俱樂部。


 幾個誰都知道是他們俱樂部養的體育公眾號,一天一篇通稿,瘋狂辱罵伯格黑德俱樂部的老闆識人不明、目大不睹、有眼無珠,也不知道俱樂部高層是不是瘋了……反正一般人都不見得能插得上話。


 所以即使是故意想挑事的人,也不會問那種蠢過頭的問題,而是矛頭一轉,化為記者手裡的一封“觀眾來信”。


 記者念出那封信:“熬不過去的人,難道就應該被犧牲掉嗎?”


 紅毛小公雞眼睛瞪得像銅鈴。


 有餘老師和小閻王在,他根本沒想過為啥會有人熬不過去,這個問題昨晚也沒背過。


 餘老師從來沒放棄過任何一個還滑得動的人,熬不過去的人會被戳摔一百次,如果還想逃跑的話,是會被小閻王絆飛的。


 ……這麼說八成是要惹那個大禍。


 “那幾個成績下滑的隊員,情緒都怎麼樣?”


 記者也發現了他卡殼,換了個問題:“根據公開的監測數據,少年組這邊,隊員們最近的壓力和情緒波動都很大。”


 不用看數據其實也知道——這是意識損傷的標準後遺症,如果不用藥遮掩,其實早就該暴露出來。


 煩躁,不明原因的疲勞,恐慌、焦慮、很容易就會發火,逃避交流和集體活動,牴觸和他人的相處。


 這些都是意識損傷後可能存在的狀況,出現哪個都不意外。


 光看那些劇烈波動的意識監測數據,就有不少人猜測,隊內的氣氛恐怕已經到了某種臨界點了。


 紅毛小公雞愣了半天,摸著下巴:“啊……”


 “出成績的時候,那幾個隊員很緊張,很恐懼。”


 記者拿出對外公開的實時數據波動:“甚至有人出現了一定程度的眩暈和嘔吐情況,請問是為什麼呢?”


 紅毛小公雞:“……”因為有一個小閻王堅持認為滑滑梯是好玩的。


 好玩的東西可以安慰人,安慰人可以交朋友,交朋友可以變強。


 所以那幾個成績不好的隊員,因為完全不好意思拒絕而在極度恐懼的情況下接受邀請,滑了三十遍四百二十三米超級冰滑梯。


 因為太刺激,有一個好像滑吐了來著。


 “……”記者完全沒料到這個回答:“啊,他們不擔心成績嗎?”


 紅毛小公雞:“那個滑梯長四百二十三米,高低落差有二十一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