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5、松茸火腿雞




    朱襄這時候倒是忘記,自己連荀子都罵了。



    “果然開始輕實務,重道德了。”朱襄嘆氣,“對如今的士子而言,在入學前便已經習得君子六藝,所以我定下的算術等課程,他們確實可以自學。所以咸陽學宮的老師們認為規正道德更重要,也情有可原。”



    但只是情有可原,朱襄並不認可。



    朱襄此次與秦王和子楚私下商談,說起了自己對官吏培養的擔憂,並將自己後世那些只注重經義,不通庶務的反面例子改成春秋某個小國家,講給秦王和子楚聽。



    現在有許多東方學者入秦。儒家在東方是顯學,已經壓過原本與他們並立的墨家,幾乎成為唯一的思想。



    所以咸陽學宮逐漸變成儒家主導,也是沒辦法的事。



    但秦國是以法家學說立國,統一後應該兼併百家學說之長,而不是讓一家獨大。



    秦王柱當時看朱襄的眼神十分古怪。



    他雖然知道朱襄說的一切都是為了秦國好,但他真的好想將這些話講給荀子聽。不知道荀子聽了,會不會把朱襄逐出師門。



    子楚看著自己君父的神情十分擔憂。



    君父確實不猜忌朱襄,不會用一些制衡的手段。但不制衡,不代表君父不想看到朱襄吃癟。



    君父就只是想看朱襄的笑話而已。



    但這種笑話能看嗎?如果荀子和朱襄真的反目怎麼辦?



    子楚不好直接勸秦王柱,因為秦王柱現在還沒有表明自己要去告狀。他只能回去找蔡澤和藺贄商量反制措施。



    他這個太子,當得真是心累。難道不管國君是否猜忌太子,太子都要天生和國君敵對嗎?



    秦王柱雖然起了一點看朱襄笑話的心思,但也有認真思考朱襄的勸誡。



    秦國第一次建立咸陽學宮,也是第一次看到六國學者盡入秦國的盛況。



    秦王柱就算在時刻反省,也忍不住飄飄然,忽視了一些問題。



    秦國國君不應該沉浸在東方學者製造出的“仁德”誇讚假象中。每一個秦國國君都是冰冷的利益生物,是獨|裁的王。



    他不應該也不能被某一派學說迷惑,法家不行,儒家也不行。



    秦國將會統一天下,自然也該將天下學說都抱在懷中,融為己用。



    在融合的過程中,秦國必須堅持自己的底線。而這底線,就是無論學者還是官吏,都必須為秦國所用,能為秦國做出貢獻。



    所以注重實務,是秦國從以前到未來都必須堅持下去的事。



    秦王柱就算不直接出手更改咸陽學宮的課程,也該改一改從咸陽學宮選拔人才的科目,以律令和農戰為主。



    朱襄本來想說,還應該輔助以手工業和商業。但他最終沒有和秦王柱說,只私下和子楚說了。



    待秦國統一天下,不需要發那麼多兵的時候,就需要更注重民生。商業和手工業也是提高民生的重要方面。



    子楚無奈道:“我知道。但那是在秦國統一天下後,你覺得我能活到秦國統一天下?”



    子楚本來只是半開玩笑,朱襄臉色立刻變差,把子楚數落了一頓。



    子楚再不敢提自己活不到秦國統一天下之事,連連保證自己一定當好“秦始皇”,讓政兒當秦二世。



    朱襄提議:“秦二世真的不好聽。要不還是把廟號諡號什麼的延續下去吧。你是秦高祖,政兒當秦太宗。你看,這名字就不錯。”



    子楚連連誇讚朱襄會取名,完全忽視高祖和太宗從商朝起就有了。



    遠在吳郡的嬴小政打了個寒顫,總覺得舅父在說他壞話。



    雪姬在嬴小政抱怨後,點頭道:“若是誰唸叨你,應該只有你舅父了。”



    贏小政道:“對吧!舅父最壞了!”



    雪姬失笑。



    嬴小政總說朱襄壞話,但又每日都要念一次朱襄,對朱襄想念得緊。



    她雖也想念良人,也不像政兒那樣每日念好幾遍。



    雪姬都不由有些嫉妒了。



    但仔細一想,她又不知道自己該嫉妒誰。



    最後雪姬只是把嬴小政抱在懷裡,揉揉嬴小政的腦袋,告訴嬴小政舅父很快就回來。



    嬴小政總是很嘴硬地說,他希望舅父留在咸陽別回來。



    雪姬失笑。



    嬴小政嘴硬,行動一點都不硬。



    當聽聞朱襄返回吳郡時,嬴小政坐不住了,乘船跑到鄂邑等著。



    蒙武很想嘲笑嬴小政,但他不敢。



    雖然他和朱襄交好,但與太子子楚和公子政這對父子算不上多深厚的關係。他哪怕能叫嬴小政一聲“政兒”,在見識過嬴小政在吳郡的諸多手段後,心中就不敢造次。



    此時蒙武非常敬佩李牧,李牧現在還敢板著臉訓斥嬴小政,並去找雪姬告狀,讓雪姬打嬴小政的手板心。



    嬴小政對此頗有抱怨。



    難道等他成為秦太子後,舅母還會打他手板心嗎?那他多沒面子。



    只能成為秦王,才能避免舅父的嘮叨和舅母打手板心?



    嬴小政想了想,然後不開心地發現,他可能能避免舅母打他手板心,但以舅父的膽大包天,恐怕他當了秦王,舅父該嘮叨的時候還會嘮叨。



    舅父連曾大父都敢嘮叨,還少一個他?



    呵呵。



    在嬴小政的腹誹中,朱襄終於來到了鄂邑。



    他在碼頭上看到又長高了許多的嬴小政後,眼睛一亮,抱起嬴小政飛了一圈。



    嬴小政笑得眉眼彎彎,嘴裡抱怨道:“舅父,我已經長大了,別把我當小孩。”



    朱襄還是那句話:“對啊,政兒長大了,所以要趁著還能抱得動政兒,得多抱幾次。”



    嬴小政道:“將來我長大了,我抱舅父。”



    朱襄道:“還是背吧。你抱著我一個老頭子,那場面太辣眼睛。”



    嬴小政笑出了臉上兩個淺淺的小酒窩。



    朱襄十分欣慰。哪怕政兒抽條了,酒窩窩仍舊在呢。



    我家政兒長成了一個有著甜美酒窩的美少年,驕傲!



    朱襄在鄂邑休息了一日,嬴小政坐馬車回蒙武府邸的時候,從袖口裡摸出一包生蒜啃了起來。



    朱襄:嗯,我家愛嚼蒜瓣的美少年始皇崽,驕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