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78 章 一百七十八章
說罷,轉頭吩咐人在這太守府尋個地方讓他們休息。
五當家從廳中出去前,又特別瞧了眼伏危。
他這般意味不明的眼神太過明顯,讓廳中另外幾人很難不在意。
人走了,周毅才問:“伏先生和那牧雲寨五當家可曾有過往來?若有往來,我也不怪罪,直言就是。”
伏危搖頭:“未曾,今日是第一次見。”
顧校尉道:“那就納悶了,方才他進來的時候瞧你的眼神,好像有那麼點……”皺眉想了想:“敵意。”
伏危道:“我也不知為何,待我仔細打探一下,看是否有什麼誤會。”
周毅:“確實,若有誤會,及早解釋清楚的才好。”
剛休戰,城中尚有許多事情要處理。既要提防降軍還有不降之心再起事,又要安撫好城中百姓,沒人得空閒聊。
說了幾句牧雲寨五當家的事,伏危便退出去做好安撫百姓的事。
先是新帝登基,天下大變。接著又是南康太守造反,自立為王。不過一個月,豫章軍又攻入南康,城中百姓現在猶如驚弓之鳥,惶惶不安,閉門不出,但凡再有變故都能把他們嚇瘋了。
伏危領了人在每一條街道,每一個巷子喊話。
道戰事已休,豫章周郎將承諾絕不毀壞屋宅,不殺無辜百姓,不搶不義之財,更不強搶婦人。
雖喊了話,可百姓自危,無人敢踏出家門。
百姓也需要一個過渡的時間門,沒個三天五日,他們是不敢出來的。當家中無米無糧無水了,他們自然想方設法出來覓食。
有了一回便會有第二回,次數多了,見豫章軍真無傷人之意,他們自然也就信了他們不會殘害百姓。
伏危從北城巡到南城之時,遇上了去安撫傷員的顧校尉。
顧校尉見了伏危,便停下嘮叨了幾句。伏危詢問了傷員情況, 顧校尉道:“豫章送來的小軍醫, 看著年紀都不大的樣子,但個個都訓練有素得不像是初出茅廬的牛犢子,反倒像是經驗老到的軍醫,你那娘子還真有本事。”
被人誇讚自家娘子,伏危似乎與榮有焉的一般,原本這般肅嚴的情況,眼中還是多了幾分柔光。
“我娘子有本事,但只能教他們本事,他們如此沉穩,想來這一路上也經歷了不少。”
周宗主讓牧雲寨的人劫了他們,有以保萬無一失送他們到南康,也有訓練他們遇事的膽量在。
顧校尉無奈道:“誇你娘子,你倒也不謙虛。”
伏危:“我娘子有本事也是事實,我也無須謙虛。”
“聽你這般誇讚,再看那些小軍醫們熟練給傷員包紮,等回到豫章,我真要上門拜訪你與你娘子。”
伏危應下:“那便恭候校尉光臨了。”
顧校尉點了頭,又道:“對了,方才在太守府見的那個牧雲寨什麼當家的,不能與之深交。”
伏危微微抬眉:“為何這麼說?”
顧校尉皺眉道:“方才在城門查看傷員之時,我見他圍在一個婦人前,本以為是他娘子,但聽旁人說他未成親,那婦人也是有夫的,但那人卻在旁不停地撬人牆腳,試圖說服那婦人與丈夫和離跟了他,如此厚顏無恥之人,不值得交往。”
“估計方才在太守府,他見著你,是因嫉妒你出色,所以……”
話還沒說話,一旁的將士提醒:“顧校尉,天色快黑了,還未去查看降軍傷員。”
顧校尉看了眼天色,日頭西移,準備下山了,這個時辰確實不早了。
“不與你說了,總歸別與那人深交。”
囑咐後,便匆匆帶人離去了。
伏危轉頭望著顧校尉離去的方向,微微蹙眉,眼露疑色。
將士皆是男子,且城中百姓人人自危,大門不敢出,哪來的婦人?
這婦人還是顧校尉在城門傷員處見著的?
略一琢磨,伏危倏然抬起目光往城門的方向望去,心中有了某種猜測。
他轉頭命其他將士繼續在城中高喊讓百姓放心的話,隨即帶了兩人往城門口疾步而去。
*
悍匪出身,多少有些包紮傷口的本事在。
五當家也帶了自己的人去幫忙,然後自己則在餘娘子身旁幫忙給傷員包紮。
嘴巴一直未停。
虞瀅壓根就沒搭理他,她已然累得精疲力盡,更是一頭熱汗。
那嘴巴叨叨個不停的五當家見此,話語一頓,把不遠處的衛墉拉了過來,擦了他手上的血跡,給了他乾淨的帕子:“給你先生擦擦汗。”
衛墉懵得很,但看見先生臉上的汗水都要滴下來了,也不敢多想,嗓子因久未進水有幾分沙啞,開口道了聲“冒犯先生了。”
然後給虞瀅擦了額頭和下顎的汗水,不敢太冒犯,只粗略擦了擦。
擦了之後把帕子收了也沒還給五當家, 怕這人是個猥瑣的, 留著帕子日思夜想,
收了帕子後,便火急火燎地繼續給傷員醫治。
醫箱裡邊備用慢慢的縫合線和止血的藥,除卻醫箱外,牧雲寨的人也把他們先前的傷藥,還有舍下的藥材都帶來了。
五當家看著衛墉那小子把帕子給收了,暗中剜了他一眼,倒是沒有開口討要,引人生厭。
“餘娘子你瞧瞧,你都進城有近兩個時辰了,這天都快黑了,你那夫君都沒來看你一眼,可見你在他心中也不過凡凡,你對他如此死心塌地,可值得?”
虞瀅眉頭微微一皺,不欲回他,忽然傳來一道冷颼颼的聲音:“值不值得是我們夫婦二人的事,五當家如此毀人婚姻,未免過於小人了?”
虞瀅縫合的動作頓了一下,與五當家一樣,轉頭往聲源處望去。
伏危一身尋常將士的戰甲,卻因姿容出眾,身姿頎長挺拔而穿出了與人不同來。
戰甲有裂口,髮髻原本利落束著,卻因一戰而多了幾分凌亂。
本該狼狽的,但總讓五當家覺得有那麼幾分戰損的美感在。
這人確實有一副好相貌。
虞瀅掠過身旁的人,與伏危對上了視線。
伏危原是冷凝五當家,待對上虞瀅,眼神瞬間門沒了冷意。
虞瀅見伏危不像有傷的模樣,哪怕夫妻有再多話要說,但也僅僅是互相一點頭,然後轉回頭繼續給傷員縫合。
她身心皆疲,手腳都快不是自己的了,只靠著一口氣在撐著,萬不能在這個時候洩了。
伏危也不打擾她,只看了眼五當家,面色不善道:“五當家可借一步說話?”
五當家挑了挑眉,還是站起了身,朝著他走了過去。
走近後,挑釁一笑:“怎的,惱羞成怒想警告我?”
伏危看了眼在給雙手未曾停下的阿瀅,看回了他。
“內子已疲憊不堪,還請五當家不要擾她分心,先讓她忙完再說。”
沒想過伏危只與他說這話,五當家露出了幾分意外之色。
狐疑道:“你就不生氣?”
伏危暼了眼他:“氣誰?”
五當家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虞瀅:“我,她。”
“你們又沒關係,我為何要氣?”
目光直視眼前的人,聲音徐緩而冷靜:“再者內子樣貌才能皆為出色,招人覬覦也是正常的,可若是每一個狂蜂浪蝶我都要氣一遍,我豈不是要把自己氣死了?”
五當家眉頭緊皺。
忽然很不爽這人。
說他不在意妻子吧,但看向妻子的眼神卻滿是柔情,那眼神絲毫不遮掩,他想忽視都忽視不得。
沉默了半晌,他問:“進城這麼久,你為何都不來看一眼?”
“此前無人與我說內子也來了。”
“誆誰呢。”
伏危:“我不至於誆騙你。”
說罷,轉頭吩咐小兵:“去準備熱水,記得要燒開的,涼了後給軍醫送來。”
吩咐後又看向虞瀅,走上前,從她醫箱中剪下少許的紗布,給她輕細擦去臉上和脖子上的汗珠。
伏危沒有與她說一句話,擦了汗之後他便起身,復而走回到五當家的面前,一拱手:“我尚有政務未忙完,便先告辭了。”
往前走了幾步後,似想起了什麼,轉頭朝著五當家道:“內子能平安到南康,也多謝五當家護送了這一段路。”
說罷,望了眼妻子,然後轉身離去。
五當家站在原地,神色沉沉。
這夫妻二人沒有說一個字,但卻好像說盡了千言萬語。
他總覺得這世上沒有撬不動的牆腳,唯有不真誠或是半途而廢者才會撬不動。
可方才那麼一瞬間門,他卻有種不想承認的感覺。
這夫妻二人就好像裹了銅牆鐵壁,任誰鋤頭撬得再狠,也無法撼動分毫。
意識到這點,五當家擰眉,心裡忽然不是滋味。
伏危有那等姿容和腦子已是老天眷顧,憑什麼又給他配一個如意佳人?
這老天可還能再不公平些?
嘆了一口氣,又不得不承認大伯說的話。
他忒沒有自知之明瞭。
年輕,俊美,有腦子,又能上戰場,且還全身心相信自己的妻子。
換他是女子,只要眼沒瞎心不盲的,估摸著也會選伏危那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