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妖嬈 作品

第 178 章 一百七十八章

聽到這話,哭的人忘了哭,茫然四對。

送他們來……

投誠?

*

南康一戰,勝敗已明瞭。

短暫休整後,周毅喚來部下在南康太守府正廳議事。

底下的人正要彙報,他看了眼眾人,抬起了手,問:“沈太守和伏先生何在?”

聲音才落,外頭便傳來伏危的聲音:“屬下在。”

片刻後,伏危身穿盔甲與沈太守入了正廳,朝著周毅一拱手。

沈太守此時心驚膽跳,剛經過一場戰亂,尚心有餘悸。

他都已經有十幾年沒有領兵了,如今戰休,還是久久不能平復,臉色不是很好。

周毅看向沈太守,問:“太守大人無事吧?”

雖然依舊膽顫,但輸人不輸陣,況且他也是有大功在身,便挺直背脊道:“無事。”

“無事便好,此番若非是沈大人假意向南康太守投誠,也不會如此順利攻下南康。”

伏危獻計,他們假意兵敗入山,再從山路繞到南康,而沈太守假意投誠入南康,裡應外合攻城。

蒼梧郡反了之事,不僅嶺南其他八郡知道,就是嶺南外的人也是知道的。

沈太守在南北郡守中素有不爭不搶的庸才之稱,他此番也是被逼著反的,想來若能有大樹依附,他必定毫不猶豫投誠。

豫章軍一敗,他立即領著五百人,帶著一批說是豫章軍中所繳獲的糧食去南康城投誠。

人數不算多,以此做護衛倒也算說得過去。

南康太守欲先佔靠近嶺南邊界的幾郡,還有嶺南九郡,共十五郡都臣服於他後,屆時再揮兵北上,所向披靡。

沈太守此番投誠,似乎也挑不出差錯,且前來人數也完全在可控的範圍,便也就讓他們入城了。

可哪裡能想到他帶進城的人幾乎都是本該退居山中的豫章軍,還有一個伏危。

沈太守雖然心裡覺得自己的功勞也挺大的,但也不太敢居功:“都是伏先生的計劃,也是將軍領軍有方,再有將士的功勞,我只是起了些許作用而已。”

去年他們還是郡守與附縣縣官的上下級關係,卻沒想到不過是大半年,地位就發生了逆轉。

最讓他在意的,這周毅轉變得太自然了,好似就沒有屈於他底下做事過。

有那麼一瞬間門,沈太守都懷疑他以前的恭敬都是裝的。懷疑罷了,他也是能屈能伸的,效力朝廷,朝廷不靠譜,如今改朝還得,新帝卻還想讓他死。如今孝敬周家能保命,左右不過是換個人效力而已。

對於沈太守誰都不得罪的話,周毅也不意外。

在他底下做知縣四年,早已摸清了他是什麼樣的人。

沈太守就像一塊圓滑的石頭,不到危及生命與他的利益之時,絕不會冒進。

“等此番結束,郡公大業成後,再論功行賞。”

手底下的將士倒是不意外他所言。

先皇倒也罷了,新帝沒幾個人能服,他們反得心安理得,更別說新帝險些讓他們斷糧了。

幾句安撫的話後,周毅才看向方才要彙報的人:“人齊了,說罷。”

那人開口道:“已然清算過,戰亡將士一千三百餘人,已按照伏先生所言全數安葬,重傷八百餘人也在救助,輕傷尚未統計出來。”

“再有南康太守已被擒,南康官員幾乎全數投誠,現在正讓人去清點糧庫所得。”

“降軍傷亡如何?”

伏危應:“與我軍差不多,現在一萬餘降兵已別看守了起來。”

周毅略一皺眉,又問:“城中的大夫都集合了?”

“城中尋到一十五個大夫和三十來個醫員,現在都遣去醫治傷員了。”

伏危似乎知道周毅所思,便開了口:“降軍也有重傷,此時大人派人醫治,也能收服人心。”

伏危話才落,便立刻有人不苟同:“救他們,讓他們再打我們嗎?再說了,我們軍醫也不多,得是多菩薩心腸,才會犧牲我軍來救降軍?”

伏危不疾不徐回道:“降軍總會收歸我軍,此時若不收服他們,待何時?”

說罷,朝著周毅道:“郎將不妨派兩名大夫去敵軍,先行救治重傷之人,總歸態度在門面上了,我軍善待降軍,若是他日再戰其他郡,也讓敵軍易降。”

“話說得是好聽,可軍醫和大夫就這麼些個,我們受傷的人員那麼多,要救也先把我們的人給救了再去救降軍。”

周毅其實偏向伏危所言,所以開口道:“此番攻下南康最大的功勞是伏先生,他方才所言,季校尉不妨仔細考慮後再議。”

季校尉想繼續開口,但看到眾人皆沉默,也不附和他,心中有氣。

郎將雖說得確實沒錯,伏危的功勞最大,但他所言也在理呀,不能仗著伏危的功勞就站在他那邊。

正猶豫間門,忽然有人來稟,道是嶺南牧雲寨來投誠,把豫章送來的五十名軍醫也帶來了。

周毅聞言,不動聲色地與伏危相視了一眼。

——來得還挺是時候的。

但因沈太守就是靠投誠入的南康城,讓他們裡應外合才攻下的南康,此番又有人來投誠,很難不讓人懷疑投誠的真假。

季校尉開口問:“可確認了真是豫章的軍醫?”

“確認了,有不下三個將士指認他們的兒子就在其中,還指出有一人是衛軍醫之子。”“我們正缺軍醫,牧雲寨的人就給我們送了人來,這未免太湊巧了,湊巧得讓人覺得是部署過的一般。”“是呀,太湊巧了反而有詐。”

方才沒有出聲摻和爭執的其他人,這回倒是附和了。

周毅不言語,朝著來稟告人道了聲出去候著。

多餘的人都退了出去,他才淡淡開口:“嶺南牧雲寨,效忠的是郡公。”

眾人皆一愣,想要張口,但好像說什麼都不合適。

若是效忠的是郡公,那郡公是否早有反意?

這話讓他們怎麼說得出來?

左右現在都已經反了,管他是否以前效忠,還是現在投誠!

“我讓他們進城,無人有意見吧?”周毅環視了一圈,見無人出聲後,喊來了外邊的人。

“讓他們入城,給軍醫休息小半個時辰,等吃了東西喝了水後,立刻讓他們去救人。”

想了想,又道:“差兩個老軍醫與五名大夫去降軍那邊。”

看了眼季校尉:“現在人手多了,總能分幾個過去了。”

人多了也不夠呀,而且還是剛出茅廬的小子,也不一定能堪大任呢!

可看得出來郎將是鐵了心站在伏危那邊,他便心不甘情不願地低了頭:“郎將所言,吾等沒有異議。”

一行人入了城。

軍醫看著賊子送到他們手中的醫箱,猜測他們早有投誠的打算。

既然早有投誠的打算,何必嚇唬他們!?

想到他們被嚇唬了這麼多天,一時間門又恨又怒,可看到城中都是傷員,他們那些恨和怒全然被揪心所取代。

得了醫箱,急急地喝了一口水後,就隨著先生去救人了,半點不猶豫,適應得非常快。

季校尉擔心那些小軍醫被嚇破膽,從太守府中出來後,就急急往城門那邊去。

重傷將士不能移動,只能暫時安頓在城門附近。

去到城門口,想象中的手忙腳亂沒看到,倒是看到一個個十五到二十來歲的年輕軍醫,神色認真且訓練有素地給傷員清理,縫合。

那沉穩完全不像是剛剛出師,第一回出現在戰場上的新兵蛋子。

要是不說他們是剛從豫章來的,他還以為是已經隨軍數年的老軍醫。

要是來個人詢問衛墉他們,問他們怕不怕。

答案是怕的。

但怕的卻不是血腥的場面,而是怕自己學醫不精,救不了人。

哪怕一路上經歷了許多,鍛鍊的只是他們的膽量,而不是實踐。

可時下不再是用豬肉練習,而是真的一針針縫入人的皮肉之中。

可這一路上他們見過太多的死人了,不想再看到有人死了,縱使不想也改變不了太多,但能盡他們所能,能救一個是一個。

虞瀅入了城,也是第一時間門與其他學生們投入救助中,根本無暇分心去想伏危現在在何處。

伏危與周毅, 還有另外兩人一同見了牧雲寨的五當家。

五當家入了廳中, 朝著周毅行了禮,打量的目光不禁落在伏危的身上。

伏危與其相視,感覺到了對方有那麼絲絲不善之意,但並不強烈。

他略一琢磨自己是否見過此人,但在記憶中並無此人。

對視兩息,伏危朝他微微一點頭。

五當家暗暗給了他一個白眼,隨即與周毅道:“護送五十軍醫的精兵已經返回豫章,我等幸不辱命把軍醫毫髮無傷送還。”

伏危收下一記白眼後,暗中猜疑此人究竟與他有何過節,也好提防。

周毅第一次與牧雲寨的打交道,也不因他們曾是悍匪有所輕視。

客套幾番後,問:“牧雲寨主派五當家把軍醫送來,可還另有交代?”

五當家拱手道:“寨中已隨時備戰,全憑郎將差遣,我等奉寨主之命,留在郎將身前聽從差遣。”

“此戰已休,暫無他事,你們從熙平而來,一路奔波,先行休息,等前方把所有事情都處理好了,晚間門再議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