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兩面


不僅不學習,還熬夜看小人書,第二天甚至在課堂上睡覺,但這一點都不耽誤歸希文考試拿第一。




證明歸希文的確是天資聰穎不是後天努力之後,大院裡那些長輩每次看歸希文的眼神都格外複雜。




大家當著他父母的面誇讚他聰明、成績好、腦子靈活,背地裡卻暗暗讓自家小孩不要和他攪合在一起,還用各種難聽的語言咒罵他。




那一陣子,小小的歸希文甚至快要以為大人都是這樣虛偽。




大家面帶笑容真誠地誇讚他的時候,差點讓他產生一種自己也被接納的錯覺。可轉身聽到那些難以入耳的咒罵,他才明白他還是以往那個不討人喜歡的孩子。




後來他行事風格更加乖張,想說什麼說什麼,想做什麼做什麼,想發脾氣當場發,想甩臉子立即甩,這讓他脾性不好的名聲遠揚。




他不在意,他覺得這樣更加自在,比兩副面孔活著更舒坦。




就這樣活了二十多年的歸希文,進入職場,卻發現周圍全是兩副面孔的人。




兩副面容的人可怕嗎?可怕。




討厭嗎?討厭。




可最讓歸希文透不過氣的是,他有種預感,周圍的環境要逼得他最後也成為兩副面孔的人。




以前的鄭科長看著嚴肅,其實私底下是個很和藹的人,他要藉著嚴肅的外表立威。現在的任科長看起來很和藹,其實私底下是個嚴肅的人,他要藉著和藹的面容親民。




歸希文不傻,兩任科長對他說過的話,他都清楚。




他們要他老老實實在基層工作幾年,磨掉一些年輕人的銳氣,磨掉身上衝動的勁,磨掉一切感情用事,只留下絕對的理性。




那個時候,他大概能從容調動面孔,應付所有人,周到周全。




可那樣的人,不是他想成為的人。




如果他要成為的那樣的人,跟著他父親在廠裡好好做事就行,何必要去外面的世界闖蕩。




才入職幾個月,歸希文已經開始審視自己的職業生涯。




“你是討厭虛偽的人,還是害怕自己也成為虛偽的人?”顧櫻看著他的眼睛,接話道。




歸希文從回憶中抽離,抬眸靜靜看著顧櫻,笑道:“討厭,也害怕。”




說完這些,歸希文才發覺自己心裡舒坦很多。




果然,任何事情,只要說出來,對於心理造成的負擔就會減小。




歸希文依舊環抱著顧櫻,抵著她的下巴,追問:“我先問的你,你還沒有回答我呢,你討厭什麼?”




“我不告訴你。”顧櫻輕輕搖頭。




“那我虧了,我都告訴你了,你卻不告訴我。”歸希文眉頭一皺,作勢要上手撓她癢癢。




顧櫻眼疾手快地抓住他的手,輕笑:“我現在不說,等你下次心情不好的時候,我再告訴你。”




歸希文動作頓住,喉嚨一緊,眼裡酸澀。




他重新將腦袋埋進顧櫻的頸間,不安分的腦袋逐漸往下,再往下。




眼看就要控制不住,顧櫻咳了一聲,飛快從他大腿上跳離,隨手抓過身邊的羽毛球拍,“咱們去大院裡外面打球吧,這羽毛球拍買回來還沒用過呢。”




歸希文看著跳出一米之外的顧櫻,輕笑著朝她招手,“過來。”




“我不。”顧櫻盯著他,沒動。




“你大白天亂來,待會兒就要吃飯,被爸媽看到折騰後的樣子,多不好。”




歸希文無奈地笑笑,“好了,我不亂來,你讓我抱一下。”




顧櫻這才慢慢走過去。




歸希文抱著她的腰,果然守信用,只抱了一下就鬆開,只是這一下足足抱了十分鐘。




十分鐘後,歸希文心滿意足地牽著顧櫻去大院裡打羽毛球。




大院不像家屬院那樣做了嚴格的規劃,大院裡空曠的地方很多,隨便找一塊空地就可以打羽毛球,方便且不妨礙路人。




只是天公不作美,稍稍颳起西北風。




歸希文讓著顧櫻,站在逆風處接球,顧櫻順著風故意用力將羽毛球拍得老遠,兩人的距離也越拉越遠,最後連說話交流也從正常的聲音變成喊叫。




兩人似乎覺得這樣很好笑,打一陣子就要笑一陣子。




這笑聲隨著風飄到路過的明雪耳中,惹得明雪不悅地皺起眉頭。




明雪這些日子過得並不舒坦,她母親楊永梅如今對她愈發刻薄,每次回孃家都要埋怨她當初和歸希文毀婚約的事情,嘮叨起來沒完沒了。




她忍不住和楊永梅發了脾氣,楊永梅揚言讓她永遠別回孃家。




和孃家鬧僵了關係還不是最糟糕的事情,最糟糕的是和張闊的關係也在日漸惡化。




明雪不是沒想過好好忍住脾氣,就算發現顧櫻和張闊的事情之後,她都忍著沒把事情鬧大,可在孃家受了氣之後,忍不住回家抱怨幾句,張闊竟然毫不放在心上。




張闊無視她情緒這種行為,讓處在憤怒中的她情緒失控,忍不住和張闊吵了起來。




說到底,這些事情不都是張闊引起的嗎?楊永梅不滿意她和歸希文毀婚約,不滿意她嫁給張闊,這才是她和楊永梅起爭執的原因啊,作為罪魁禍首,張闊不安慰她也就算了,怎麼能表現得像個身外人一樣?




張闊這種事不關己高高掛起的態度實在令人心寒,就算她提起楊永梅對他的抱怨,張闊也都全然不在意,怎麼會有如此淡漠的人?




在一次次的爭吵之中,明雪心裡的忍耐力逐漸減低,最近一次失控,是在她建議張闊從商之後,張闊想也不想地拒絕了她,並且責怪她異想天開。




明雪當場就懵了。




如果張闊沒有從商,那張闊以後是怎麼成為首富的呢?




她還要等多久?她難道要一直熬下去?




在這些激憤又擔心害怕的情緒中,明雪忍不住罵了張闊好幾回,最近大院裡總有人傳言她半夜和張闊吵架,其實不是,她只是在給張闊做思想工作,希望張闊接觸商業上的東西。




張闊不聽她的建議,她才會歇斯底里地叫喊叫罵。




如果大院裡怎麼傳揚她和張闊之間的關係,她已經不在意了,她只希望張闊能早點走上從商的道路。




就在這樣的時刻,明雪聽說顧櫻和歸希文搬回大院了。




不僅搬回大院,兩人看起來似乎比以前更加恩愛。




明雪看著眼前悠閒打羽毛球的兩人,腦海中莫名迴盪起楊永梅對她說過的話。




楊永梅對她說,她本該跟著歸希文過好日子,不應該跟著張闊過這樣的苦日子。是她自己任性,活該受苦。




明雪一直不贊成楊永梅的話,此刻看到歸希文帶著顧櫻,輕鬆又有愛地在大院裡打羽毛球,心裡難得鬆動片刻。




片刻之後又很快清醒,望向面前兩人的眼神格外怨毒。




就秀吧,努力秀恩愛吧。




算算時間,歸希文出意外的日子也不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