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兩面





而且任科長平時看起來脾性不錯,其實心裡什麼都清楚,甚至能猜到賬本丟失可能有問題。




秦長康想到任科長最後提到的整改,忍不住冒出一身冷汗。




單位裡基本不能開除人,但也不是沒有例外。




如果真被任科長抓住什麼把柄,可能職業生涯都要玩完。




聽了任科長一頓警告,秦長康心裡苦澀不已。




這次不僅沒讓歸希文陷入困境,反而讓歸希文出了一把風頭。




真是偷雞不成蝕把米。




丟失賬本的事情以這樣一種有驚無險的方式收尾,大家在任科長的命令下回到各自的工位,只有歸希文被單獨留下來。




任科長看著坐在對面的歸希文,嘆了一口氣,好半天沒有說話。




半晌,才道:“木秀於林,風必摧之。”




見歸希文不接話,任科長又繼續道:“經歷過風吹雨打才能見到彩虹,想要看更好的風景就要站在更高的地方,雛鷹在雞窩中長大但它和別人的天空註定不同。”




歸希文極輕地眨了一下眼,垂下眼睫:“科長想說什麼?”




“我想說的話,你都懂。”




任科長沉默片刻,補充:“希文,不要為無關緊要的小事費神,你將來必定會遇到更大的風雨,現在這些恐怕連毛毛雨都算不上。”




任科長說這些話的時候,臉上的神情與平時慈祥的面容判若兩人。




或許這才是他真實的模樣。




歸希文抱著賬本,並不看他,只說:“科長抬愛我了。”




任科長繃著的臉驟然一鬆,笑了笑:“當領導的人,或許工作能力並不是最強,但眼力勁一定是有的,沒點看人的功夫,往上走不了。”




“聽說上任鄭科長也很看重你,甚至向上面推薦了你,若不是你的資歷不夠,恐怕這個科長還輪不到我來做呢。”




任科長兀地收起說笑的面容,鄭重地拍了拍希文的肩膀,長嘆一聲:“我說了這麼多,希望你能真正聽進去。”




歸希文的確是個好苗子,可他太過重情義,還保留著一股年輕人的熱血勁。




誰會將同事那一點小恩小惠記得那樣清楚?歸希文會。




可是職場並不需要這樣的重情義,職場需要絕對的理性,越往上走,越要拋卻情義,處在高位,要考慮的全是利益,一舉一動都在爭取利益最大化。




歸希文這樣的心性,還得在基層磨幾年,等到沉穩之後,會是個好幫手。




只不過在這之前,得保持這個少年對工作對單位的熱情。




任科長出去之前竟然說起和鄭科長同樣的話:“你現在別想其他,好好工作就行,得耐得住性子。”




歸希文聽著這一番話,沒有贊同也沒有反駁,只無聲地點點頭。




回到工位,沒有人給歸希文道歉,所有人起先還不太好意思看他,後來那點羞澀也在不知不覺中消失,大家就像什麼也沒有發生過那樣對待歸希文。




彷彿只要大家不提,那些曾經對歸希文說過的狠話就不會作數。




歸希文也沒在意,把賬本收好,繼續工作。




下班的時候,辦公室裡的人陸續離開,秦長康收拾東西要走,歸希文快速起身,攔在他面前。




秦長康心裡一驚,面上卻平靜地問:“有事?”




歸希文低頭看著自己的腳尖,隨後揚了揚下巴,臉上牽起一股笑:“嗯,有事。”




“什麼事?”秦長康沒察覺到他的嘴唇在發抖。




歸希文沒吭聲,只單手揣著口袋,一雙眼睛左右張望,沒個正行。




等辦公室裡其他人都走完,他才收斂起臉上不羈的情緒,冷聲問:“是不是你拿的?”




“不是。”秦長康堅決否認。




歸希文頓了頓,眸色漸深,“我還沒有說是什麼東西。”




秦長康僵直著脊背,心裡越慌張,嘴上越倔強:“你這副興師問罪的樣子,難道不是問賬本的事情?你不用明說我心裡也清楚,只是我沒想到,你會懷疑我。”




歸希文噗呲一笑,“你的確想好多了,我只是想問問你,我昨天丟失了的那支筆,是不是你拿的?”




不等秦長康反應過來,歸希文繞過他,徑直從他桌上的夾縫裡扣出那支筆,“難怪我昨天一直沒找到,原來真是你拿了,你看,證據都在,你還說不是你拿的?”




歸希文臉上一副玩味的笑容,秦長康一時竟判斷不出來歸希文是真的在說筆的事情,還是話裡有話,在說其他事情。他乾笑兩聲:“你的筆怎麼跑到我桌上去了?”




“是啊,我也納悶呢,難不成它自己長腳會跑?”




歸希文拿著筆放在指間轉悠,他說出的每句話都讓心裡有鬼的秦長康心下駭然,秦長康不明白歸希文是裝傻還是真傻,這樣模稜兩可的話讓他招架不住,只想趕緊遠離。




“既然你的筆找到了,那沒什麼事情了吧,我下班了。”秦長康抬腳要走。




歸希文叫住他,目光一沉,語調卻極其輕鬆:“丟失的東西我都知道為什麼會丟失,也都會找回來,丟失的人卻不知道為什麼會丟失,也都找不回來了。”




秦長康心裡一慟,僵立在辦公室門口,久久無言。




回到家中,歸希文興致不高,連張冬玲給他打招呼他都沒回應,只徑直往房間裡走。




顧櫻見狀,朝張冬玲使了個顏色,放下手中的活,走向房間。




歸希文坐在房間裡的木椅上,呆呆看著窗外。




顧櫻輕輕走過去,從後頸繞過去圈住他,溫聲問:“怎麼了,心情不好?”




感受到背後溫熱的氣息,歸希文反手將人拉過來,放在自己大腿上,然後將腦袋埋在她肩頸處,悶聲道:“嗯,心情不好,你快安慰我。”




顧櫻撥弄著歸希文頭上濃密的黑髮,淡笑著問:“工作上不開心?”




“很難開心。”歸希文半眯著眼,眸子裡透出迷茫。




“願意說說嗎?”顧櫻輕聲道。




歸希文沒說話,他並不想把工作上的一些事情帶到家庭之中,但他心裡又很煩悶,這個時候他能這樣靜靜抱著顧櫻,已經心滿意足。




見歸希文不願意開口訴說,顧櫻也不強求,只任由歸希文緊緊抱著。




半晌,歸希文突然問:“你最討厭什麼?”




意識到歸希文這是要打開話匣,顧櫻不答反問:“你呢,你最討厭什麼?”




“我討厭虛偽。”




歸希文小時候在大院裡是個很奇特的存在,他明明頑劣得不像話,帶著一幫熊孩子到處惹事,偏偏成績又最好,讓人提起來牙癢癢。




於是大院裡開始流傳關於他不少的謠言,例如他居心叵測,白天帶著大家一起玩,晚上自己獨自在家搞學習,故意這樣做以此來拖垮別人。




這條不實的謠言曾被很多小夥伴們深信不疑,甚至連張濤都有所懷疑,那時候張濤還特意和歸希文同睡一個月以期找到真相,後來才發現歸希文晚上回了家是真不學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