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西特 作品

第176章 黑色奇蹟

    晚上十一點, 雪停了,天地冰凍。

    紀念館西邊,烏泱泱一群人站在那裡,陳仰在前排中間位置, 他正對著劉值, 稍微抬個眼就能來個四目相視。

    但做總結的不是他, 是隊伍裡一個搞學問的大叔,就那種腹有詩書氣自華, 談吐很好。

    陳仰在開小差,關於那具女遊客碎屍的事, 他問過關小云, 她果然是不知情的。

    誰知道重裝個房間,牆裡面跟地板下面會被人糊進去屍塊。

    體驗館的看守者還在追殺關小云, 他們要做任務,精神不好,不可能照看同樣精神很差的她,所以他們把她交給了管理處的人, 她的生死看她運氣。

    陳仰輕曬,生死有命富貴在天,這句話是對命運的叩拜,即便是不真誠的。

    背上多了個手掌, 指腹在他脊骨處敲點了幾下,他的呼吸快了幾分:“我沒消極。”

    朝簡看陳仰說假話, 默了默, 牽住了他的衣角。

    大叔已經講完了關, 程, 葉三人的事情, 確切來說是兩起命案,一起失蹤案。

    “沒想到……”劉值咬住厚厚的手套拽下來,露出來的手伸進口袋裡摸出煙盒跟打火機,“真沒想到……”他逆著風雪點菸,又將那幾個字重複了一遍。

    陳仰回神:“兇手查出來了,事情能了了嗎?”

    劉值像是沉浸在自己的思緒裡:“我一直以為體驗館的看守者是編的,假的,沒想到真的存在。”

    “劉隊!”陳仰低吼。

    “啊?”劉值似乎這才反應過來,“了了,這件事擱下了,明天就是旅遊節了,大家都回去吧,早點睡,明天會很忙。”

    眾人:“……”這就要散會?耍他們玩呢,不留下線索就別想走!

    一撥人攔住劉值,手電的光往他臉上打:“什麼是黑色奇蹟?”

    劉值顯得挺迷茫的:“我不知道。”

    “大家都是街坊四鄰的,別這樣。”他舉起亮度強幾倍的大手電,“有話好好說。”

    大家氣紅了眼,滾你媽的,誰跟你是街坊四鄰!

    “各位,我跟你們中的部分人是一個年代的,你們是第一次聽說黑色奇蹟,我也一樣。”劉值好言好語,“有問題大家一起解決,總會有辦法的,人多力量大,不要慌。”

    “老子現在就想打死他!”隊伍裡有人呼吸喘得跟牛一樣。

    “忍忍,沒到時候”“不差這麼一會”“現在我們跟他還是街坊關係,沒撕掉偽裝”有幾個稍微冷靜些的聲音在勸阻。

    陳仰的眼睛被風吹得睜不開,他眯著眼走到劉值面前:“當年體驗館發生了異變,被封了,現在被關小云重新打開了,我們要做什麼防備?”

    張琦在陳仰後面說話:“我們是不是要儘快通知遊客們,讓他們離開這裡?還有三連橋的居民,要全部驅散!”

    “那旅遊節怎麼舉行?”劉值冷喝了聲,他的音量降下去,嘴邊露出一絲怪異的笑容,“人都走了,那能是旅遊節嗎?不能走,得留下來,越多越好,熱熱鬧鬧的。”

    “不讓大家走,那到時候體驗館再次變異,不都得死?”張琦大叫,“我們都不知道具體什麼情況,會有怎樣的異變,不是應該做好萬全的準備嗎?!”

    雖然那些人對任務者來說都是nc,可在他們的世界,他們都是人。

    “哎……很多事不是想做就能做的,我只能說,我們盡全力做好自己的工作就行。”劉值恢復如常,他的聲音夾在風聲裡,模糊不清,“至於體驗館的事,大家都要守口如瓶,家人也不能說,越少人知道越好,免得引起不必要的恐慌。”

    “畢竟體驗館已經被封了很多年,早就從三連橋的景點裡除名了,沒人再提起它,旅遊節期間不一定就會出什麼亂子,黑色奇蹟也只是傳說,真的假的誰知道呢。”劉值呢喃。

    劉值的雞湯來的猝不及防,一股子死人味:“現在什麼都沒發生,不要自己嚇自己,回去洗個熱水澡,明天太陽昇起來,又是新的一天。”

    “看守者都出現了,這還叫什麼都沒發生?”陳仰冷笑著嗆他。

    “各司其職,各盡其責,那不是我們該操心的事,我們需要做的是維護景區治安。”劉值沒有生氣,他吸了兩口煙,和藹道,“我相信大家勁往一處使,一定能協助其他工作人員把旅遊節辦好。”

    “誒,劉隊,等等,我還想問你個事。”江江在靠近劉值的時候,腳下沒站穩,直接撞在了他身上,把他抱了個滿懷。

    劉值扶住他:“什麼事?”

    “就是,明天旅遊節幾點開始啊?”江江磨磨蹭蹭地鬆開劉值。

    “跟去年一樣。”劉值道。

    “……”

    劉值走後,所有人都看著江江。

    “咱們這支龐大的臨時隊伍,也就在這時候有點默契。”江江拿出一個鑰匙扣,那上面掛著三把鑰匙。

    大家沒耽擱,他們分頭行動,一夥人要用各種理由拖住劉值,讓他晚點發現鑰匙不見了,剩下的都去管理處。

    門是關著的,今晚沒工作人員值班。

    陳仰以為這是好的開始,半分鐘他知道自己想多了,不對,是想反了。

    鑰匙打不開門。

    陳仰又使勁把鑰匙往孔鎖裡戳,孔鎖發出難受的聲音,像是在說,尺寸看似試對的,實際不對,麻煩|拔||走。

    江江和圍得比較近的幾人異口同聲:“沒事,還有兩把。”

    外圍的也在你一言,我一語,急什麼,這把不是大門的鑰匙,那就是其他兩把裡面的唄。

    朝簡捏了捏陳仰的後頸。

    陳仰受到了對象和隊友們的鼓舞,他握住另外兩把鑰匙,將其中一把捅進鎖孔裡……還是打不開。

    陳仰周身的氣息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爆了起來。

    “沒事沒事,老弟,沒事的,還有最後一把,這把肯定是了。”張琦安慰陳仰,也安慰大傢伙。

    周圍的空氣變得有些躁,大家的氣息都不再平穩,有什麼一觸即發。

    “我再試試。”陳仰把手心裡的汗擦在褲子上面,他深呼吸,小心謹慎地試了最後一把。

    然後……沒打開。

    操。

    陳仰要跳起來踹門,朝簡把他抱到一邊去了。

    “乖乖……假的……三把鑰匙全是假的!”江江一張臉赤橙黃綠青藍紫,劉值把鑰匙放在外套裡面口袋,他廢半天勁才順出來,結果?嗯嗯嗯???

    隊伍裡響起一片咒罵。

    “什麼玩意?這是挖坑等我們呢!”

    “……”

    “呵呵呵,而且還是巨坑,一下埋了咱一個隊。”

    “我靠,這是我碰過的最雞賊的nc!”

    “……”

    大家的表情都很差,誰不是啊,以前的主要nc要麼上來就陰森森神出鬼沒,明晃晃地作惡,把搞事兩字寫在腦門上面,要麼從始至終都披著劣質的好人皮,我不揭你的皮,你不傷害我,我們彼此安好,世界和平。

    這次的類型真是“活潑”,把他們當猴耍。

    有個脖子上紋了一圈吻痕的老哥找磚頭砸鎖,“哐哐哐”的聲音特別響,聽起來讓人心驚肉跳。

    其他人有的給他打氣,有的不贊成這個舉動,江江就屬於後者,他抓著同伴的手臂,小媳婦似的伸了伸頭:“大哥,你這麼砸,會不會影響到遊客?”

    那老哥還沒說話,跟他一邊的任務者就跳了出來:“管理處哪來的遊客!”

    “不是啊,你們沒注意嗎?管理處的附近就有一個民宿。”老肖的小搭檔指指一個方向。

    他剛說完,民宿的一個窗戶裡就冒出一聲氣急敗壞的咆哮:“誰啊?煩不煩,還讓不讓人睡覺了?媽的,別逼老子投訴啊!”

    老哥默默停下了手裡的動作,下一刻就控制不住地將磚頭砸出去。

    那磚頭落地就蹦起來,飛處於老遠。

    被nc耍,被遊客威脅投訴,管理處的大門鎖還他媽是氣死人不償命級別,砸這麼半天都沒變化,正常的鎖早爛了。

    三重打擊讓任務者們暴躁到了一個臨界點。一時間,隊伍裡又是煙味又是零食袋被撕開的清脆聲,期間還夾雜著錘樹踢牆的砰砰響。

    大家都以不同的方法緩解自己的情緒,他們心裡清楚,這個任務跟以往的都不同,以往就一個主任務,頂多會有個支線任務。而這次是任務連著任務,都是主線,互相關聯,互相牽制又互相交叉著推進,你中有我,我中有你。

    百人開局到現在,這任務的特殊已經夠強烈了,還不知道有什麼險境在等著他們。

    陳仰蹲在牆根下面,他靠吸對象讓自己離發瘋的邊沿遠了一釐米,不敢離太遠,更不敢徹底遠離。他只能把自己放在隨時都能瘋的界限。

    “老集村那會兒,你用一根鐵絲就把祠堂的門鎖打開了,這次呢?”陳仰紅著眼看朝簡。

    “你忘了,我不能參與。”朝簡道。

    陳仰眼裡的光瞬間就沒了。

    朝簡摸他眼睛:“我即便能參與,那鎖我也開不了,只能用鑰匙開。”

    陳仰在朝簡的掌心裡閉上雙眼:“鑰匙只有劉值有,他藏得很緊,明天就是旅遊節了,體驗館我們還沒進去過。”

    朝簡偏開頭,沒讓陳仰看見他眉間深刻入骨的陰霾。

    進了這個任務的任務者都容易慌,容易崩塌,實力也會在原本的基礎上大幅度下降,安慰是起不了什麼作用的。

    朝簡尚未開口,就有一隻冰冷的手伸進他的衣服裡面,伴隨一聲嘀咕:“我想了想,既然最後的任務地點是體驗館,那我們就肯定能進去。”

    朝簡愣了愣,笑:“嗯。”

    他低著腰背,把頭湊近,讓身邊人更好地在他衣服裡暖手。

    ·

    快到零點了,一行人離開管理處,拖拖拉拉地走在風中,走在夜幕下,走在小巷裡。

    陳仰想起來一個被自己遺漏的事,他在隊伍裡找到鄭之覃:“傻子呢?”

    “早送回去了。”鄭之覃說,“這會在自家被窩裡做美夢。”

    陳仰舒口氣:“你還好吧?”

    “好。”鄭之覃腳步鬆散,“我習慣了。”

    陳仰蹙眉:“生離死別是能習慣得了的事?

    鄭之覃毫不遲疑,口吻平淡:“當然能。”

    陳仰抿嘴:“我不行。”

    “那是因為你第二趟路有姓朝的為你保駕護航,你沒過多少站,身邊的人不算多,離開得自然也不多。”鄭之覃調笑,“像我,同樣是二次跑路,我卻過了很多站,身邊離開的多到數不清。”

    “我都懶得送最後一程了。”鄭之覃兩手插兜,微仰頭看夜色,喉中溢出嘆息。

    陳仰跟鄭之覃聊了一小會,收穫了一堆負面情緒。

    他這趟跑的站是少,但他的第一趟多啊,不知道送走了多少新老隊友。

    那段記憶是由鮮血組成的,他還沒想起來。

    等他想起來了,他除了找個地方將它們放好,什麼都不能做。

    陳仰見朝簡剝了個奶片遞過來,他張嘴咬進去,臉扭到張琦那邊:“琦哥,去我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