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西特 作品

63、海水浴場歡迎你

    “哐哐哐”聲很響, 也很清晰,像是就在陳仰的帳篷裡, 他連骨頭被剁開, 刀刃嵌進去的摩擦聲都聽見了。

    陳仰平躺著, 脖子一陣陣發涼, 他摸了摸腦袋,一手心的虛汗。

    沙子上面是剁不成這個動靜的。

    棚子裡嗎?

    被引出帳篷的是誰?還是說,沒人出去,就是那個女鬼在剁骨頭?

    重現殺人剁屍的場景?

    浴場的磁場很詭異, 聲音那麼大, 陳仰卻聞不到一點血腥味, 這個帳篷從某種意義上來說, 彷彿是另一個空間。

    陳仰的呼吸霎時一停,沒了,“哐哐”聲消失了。

    外面一片靜謐。

    陳仰開始數數,他數到九千多秒的時候, 帳篷外的深黑不再濃稠, 有光滲了出來。

    不到三小時。

    陳仰的心情很沉重,第一個黑夜的時候,他在帳篷裡又是餃子又是綿羊的數了一大堆,迷迷糊糊的睡了一覺, 接著就出現了挖沙子聲,那聲音持續了很長一時間,外面才出現了微光。

    第二個黑夜縮短了。

    這個浴場的日夜正在擠壓, 變形。

    他們必須在它徹底崩塌前完成任務離開。

    日出以後,大家離開了帳篷,第一時間確定人數。

    九個人,都在,都沒事。

    萬丈霞光裡,大家你看我,我看你,都是疲憊不堪臉,黑眼圈,佈滿血絲的眼睛,皺巴巴的衣服,頭髮裡也都混著沙子跟汗味。

    形象一塌糊塗。

    陳仰把髒兮兮的睡衣袖子往手肘上撈,上去一些就滑下來,手不好使,他讓自己的搭檔幫個忙。

    朝簡搭著拐,頭低下來,皺眉很是不耐的給他捲袖子。

    陳仰在幾雙眼睛的注視下開口:“你們都聽見聲音了吧。”

    周遭的氣氛立馬就變了。

    陳仰說:“起先我覺得沙灘上不好著力,應該是在棚子裡剁的。”

    “後來我一想,浴場不是正常的浴場,沙灘自然也不是普通的沙灘,說不定就是在我們的帳篷前……”

    何翔睿的尖叫打斷了陳仰。

    “不要細說了,陳先生,點到為止。”他乾嘔著,眼眶紅紅的,一張臉發青。

    陳仰沒再往下說,他掃視所有帳篷,身邊的人又變了。

    躺在裡面的時候,毫無知覺。

    為什麼帳篷的位置會變動?

    這是什麼提示……

    一道嘆氣聲從後面傳來,文青咣噹咣噹拎著袋子走近:“何教練,你的想法大錯特錯,什麼叫點到為止?咱們是在開文學交流會嗎?剩下的全靠意會?”

    何翔睿的臉色青紅交加。

    “就是要說,要交流。”文青搖頭咂嘴,恨鐵不成鋼的老父親似的,“死幾個人了啊,還不開竅,是要等自己死了,變成了鬼,掏出悔青的腸子嚎啕大哭?”

    眾人:“……”

    文青手裡的袋子晃向趙元:“校草,你做個表率。”

    末了又笑:“你哥等著呢。”

    趙元跟陳仰對視了一眼,他正色起來,清了清渾啞的嗓子。

    “哐哐響,聽起來毛骨悚然,我有種自己的頭蓋骨被剁碎的感覺。”

    趙元從頭冷到腳:“我們一個不少,沒人出去過,那就說明是紅裙子女鬼乾的。”

    他毫不吝嗇的拋出自己的腦洞:“是不是白天那個無頭男鬼給我們指路,鏟子被我們拿了,女鬼就暴走了,對著他的頭亂剁?”

    “嗯……這個嘛……”文青沉吟著摸了摸下巴,“有可能哦。”

    趙元:“……”還能再敷衍點嗎?

    “校草每次都這麼認真。”文青拍拍他的肩膀,一本正經的說,“勤動腦,善思考,是個好寶寶。”

    趙元腳下一個踉蹌,竟然還押韻?!

    文青晃了晃手裡的大袋子,無聊的把它繞上一圈又一圈:“沒人再提供看法了嗎?一千個人眼裡有一千個哈姆雷特,就算是聽的同一個聲音,感官上也會不一樣。”

    張勁揚兩手環在身前,壓在胳膊下的手指往趙元那指:“我贊成他說的。”

    文青一臉的恍然大悟:“我們是鄰居吧。”

    張勁揚沒懂:“什麼?”

    文青說:“我裝逼,你裝酷,這不是鄰居是什麼。”

    張勁揚的面部漆黑。

    陳仰的袖子還沒卷好,搭檔在撫褶皺,撫半天了,他制止道:“布料裡都是汗,軟塌塌的,撫不平了,就這樣吧。”

    朝簡:“別吵我。”

    陳仰望著少年冒著短短一層鬍渣的下巴,浴場的一天不是真的一天,一夜也不是真的一夜,這有個好處。

    僅限於少年。

    陳仰每次都是日落前給他一粒藥,白晝跟黑夜的間隔時長壓縮了,對他是好事。

    “我在耳朵裡塞了紙。”何翔睿坐到地上,說了這麼一句。

    趙元瞪眼:“你塞紙了?”

    何翔睿從口袋裡掏出兩個小紙團:“我以為沒問題了,可是沒效果,我一樣聽得清清楚楚的,這太可怕了。”

    “這裡是任務世界,不是現實世界。”趙元說,“你拿現實世界的那一套跟這裡比較,這根本比不了。”

    何翔睿也知道這個道理,他就是抱著僥倖的心理塞的紙團。

    “還是現實世界好,沒有鬼。”

    “誰說的,有人死了,就有鬼魂,只不過我們沒見過而已。”

    趙元反駁何翔睿的觀點:“見過的肯定都嚇死了。”

    文青抱歉的說:“校草,這件事上我不能跟你站隊了,我認同何教練。”

    趙元不敢置信的聞聲去看文青,真的假的,這傢伙橫看豎看也不像唯物主義者,他能認同何翔睿的世界觀?

    文青對趙元邪笑:“要我重複一遍?”

    趙元兩隻手交叉著擺動,不用了,謝謝!

    何翔睿撐著沙子爬起來:“我想問一個問題,任務世界的鬼是無所不能的嗎?”

    其他人的注意力集中起來,他們似乎也很在意這個問題。

    “不是哦。”

    文青彈了彈硬幣:“鬼有鬼的規則,不是想幹什麼就幹什麼,它殺人,做事,一切都離不開我們的任務。”

    他把雞窩腦袋往陳仰哪湊:“是吧,帥哥?”

    陳仰:“嗯。”

    兩隻袖子總算卷好了。

    陳仰前一秒才鬆口氣,下一秒他的一隻袖子就被少年放了下來,重新卷。

    “……”

    大家聊了一會,文青照常去更衣室,其他人一個個的帶上工具,拖著沉重的腳步去挖女屍的右臂。

    幸好之前挖的坑沒填上,不然他們就要重挖。

    陳仰挖了片刻,說要去上廁所。

    攝影師讓陳仰在海邊尿,別來回跑了,他自己就是那麼幹的,方便省事。

    再說了,大家都是男的,也不用顧忌。

    “不行,我肚子疼。”陳仰說完覺得可能是胃,他的手在那一塊揉了揉,拉著朝簡前往男廁。

    他倆沒走多遠,後面就多了兩個人。

    一個是張勁揚,他習慣每天早上起來蹲一次,來了這裡,節奏全亂了,這會他要趁機清一清。

    另一個是馮初。

    四人進了廁所,張勁揚一人蹲坑,其他三人都在小便池那裡。

    三人的順序是,朝簡,陳仰,馮初。

    剛站好,朝簡就一聲不吭的去了陳仰另一邊,位置變成陳仰,朝簡,馮初。

    陳仰拉下睡褲,眼角往一動不動的朝簡那瞥:“你不尿?”

    朝簡的聲調又冷又暴:“你管什麼?”

    陳仰莫名其妙被嗆,看樣子是水喝的不多,尿意不強,他小聲道:“不要硬來,待會你有了跟我說,我陪你過來。”

    朝簡另一邊響起馮初的聲音:“陳先生,你不是肚子疼嗎,怎麼不進隔間?”

    “進來就沒感覺了。”陳仰見他的手掌跟膝蓋都被塑料袋包著,就說,“這麼熱的天一直捂著,對傷口不好,不挖沙子的時候,你可以把塑料袋解開。”

    馮初不是很在意:“一點點小傷。”

    陳仰欲要再問,馮初快他一步說:“陳先生,你相信我了嗎?”

    頓了幾秒,陳仰很微妙的不答反問:“那你前天晚上真的沒聽到我們的喊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