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西特 作品

第51章 回去

    朝簡把袖子放回去:“以後再扣,麻煩就在一個地方,不要這一下,那一下,很疼。”

    陳仰脫口而出:“那我下次輕點。”

    話音剛落,陳仰不經意的瞥見了一道紅色的身影,手就控制不住的抓住朝簡。

    然後朝簡的小臂上又多了兩處印子。

    陳西雙叫錯了陳仰的名字。

    被叫錯名字的人會遇到一些怪事。

    陳仰沒打瞌睡做噩夢,也沒做出什麼反常的舉動,他只是……

    看見了姜人!

    身世再慘也是厲鬼,高興了殺人,不高興了還殺人,陳仰裝作沒看見的偏頭,用氣聲跟朝簡說:“是姜人,我看到他了。”

    朝簡:“不用管。”

    陳仰的眼角捕捉到一塊血紅,呼吸急促的說:“他飄過來了。”

    朝簡把陳仰外套後面的帽子往上一拉,帽子邊沿擋住了他的餘光。

    這麼一擋,陳仰僵硬的眼皮恢復了一點,他立即閉緊眼睛。

    “陳……姜人……”

    陳西雙的聲音在陳仰旁邊響起,他已經接受了自己的死亡,現在是來道歉的,他不是有意叫錯的名字。

    “你剛才去哪了?”陳仰閉著眼。

    “姜人要跟我做朋友。”陳西雙說了一句,看似答非所問,其實透露的信息裡有答案。

    陳仰的心底忽然蹦出一個想法,這裡的鬼魂有它們的世界跟規則,任務者死了就會加入他們。

    換一種形式留在了這裡。

    陳西雙低落的說:“我沒發現自己已經死了的時候,以為賺了很多,那是假的。”

    “那是我給自己編造的假象,其實我只賺了200出頭。”

    就算沒被姜人附身,他還是會死。

    八點十分了。

    陳西雙依舊蹲在原地,他有事想求陳仰。

    “我第一個任務的時候,大家交換了聯繫方式,等我回到現實世界想給一個任務者打電話的時候,發現腦子裡的聯繫方式是錯誤的。”

    陳仰知道陳西雙的心思,也知道他放不下什麼,善意的說:“規則不允許這樣。”

    陳西雙先是失望的“啊”了一聲,之後他的雙眼一睜:“我不是任務者,我是鬼啊。”

    “試試好嗎,求求你了。”陳西雙可憐的哀求。

    陳仰正要讓陳西雙把地址告訴他,想了想,他打開王寬友的揹包,找了一支筆,又拿出那個沉重的,承載了好幾條人命跟希望的筆記本。

    “你說,我寫下來。”

    “謝謝,謝謝謝謝。”陳西雙說了鄉下的地址,還有他大學宿舍,抽屜裡有張銀行卡,裡面是他打工攢下的錢。

    “幫我把這筆錢給我爺爺奶奶,你用什麼說法都好,只要別提我,一點都不要提。”

    陳西雙嘟了嘟嘴:“要是規則沒把我的痕跡刪乾淨,你一提,老人家萬一想起來他們應該有個孫子……那就不好了。”

    陳仰把筆記本跟筆收起來:“你放心。”

    “我放心的!”陳西雙用力點了下頭,喃喃的說,“我放心的……”

    他站起來:“我要走了。”

    “早晚有一天,你一定會擺脫可怕的身份號,好好過日子,我會給你禱告的。”

    陳西雙消失了。

    陳仰拉上揹包拉鍊,回憶起了他跟陳西雙在肯德基的初次見面,對方的仗義相助。

    任務一開始的時候,他抱的是能幫就幫的態度。

    隨著他們展開調查,任務背景變得明朗的同時,陳西雙跟姜人的諸多重合讓他感覺不妙。

    結果還是沒能避免。

    陳仰看向站起來的小襄:“去哪?”

    小襄說:“上廁所。”

    “上廁所死的有好幾個,別去了。”

    小襄坐了回去。

    她梳理了幾下蓬亂的頭髮,視線往在場的唯一一個新人那瞟。

    如果拜祖的漏洞沒被發現,這個時間段正是姜大在祠堂抽籤的時候,不清楚會死幾個。

    拜祖之後的清算人均額會很兇險,很有可能全軍覆沒。

    現在沒了那一道關卡。

    小襄靠近新人,音量很小:“希望下次我們還能成為隊友。”

    錢秦沒有客套的應聲。

    小襄也不在意,她說完該說的就安靜坐著。

    沒過多久,周遭的氛圍出現了變化。

    因為王寬友不見了。

    這一出不在陳仰的意料之中,看來任務失敗了就會消失。哪怕沒死。

    規則自行清理。

    陳仰兩手抱頭,指尖搔了搔頭皮。

    要活著,往下走。

    小妹,你要保佑哥哥。

    八點半的時候,村長彷彿被鬼拎著腦袋似的,一分不差的過來點人數。

    五個人還是五個人,一個不少。

    所以結果沒有變。

    “最後一次清算,五個人,人均額300以上,確定完成了1500的總數額。”

    村長那猶如年輕了幾十歲的高亢聲音說完,陳仰眼前的景象就變了,他人在廚房,砧板上是切成兩半的菠蘿。

    朝簡站在他身旁。

    回來了。

    陳仰把王寬友的揹包拿下來放到臺子上面,憔悴疲憊的抹把臉:“我去睡覺,菠蘿你想吃就自己弄。”

    “有什麼事等我睡到自然醒再說。”

    陳仰的腦子都不轉了,只記得一個指令,睡覺。

    朝簡看看砧板上黃橙橙的菠蘿,看看走出廚房的人,他按了按漲跳的太陽穴,拄拐跟上了後者。

    於是當陳仰倒在床上的時候,旁邊多了一位。

    他們沒管身上髒不髒,也沒脫鞋,只是把腳放在床外。

    以一種橫躺的姿勢睡著了。

    陳仰躺到床上的時候是午後,醒來是第二天早上。

    補覺是活著回來做的第一件事。

    睡醒了以後,陳仰才有一種身體機能都在照常運行的感覺。

    陳仰的兩條腿在床邊掛了半個白天加一夜,肌肉很酸,他錘了一會又躺回去。

    “朝簡?”

    沒回聲,人不知道在哪。

    陳仰迷迷糊糊的睡著了,一滴冰涼的液體滴到了他眼睛上面,他登時就清醒了過來。

    少年站在床邊,一條胳膊搭在柺杖上面,另一條胳膊抵著柺杖,手裡拿著一塊菠蘿,用筷子戳著。

    正在往下滴水。

    “……”陳仰一個鯉魚打挺,結果由於躺的時間太長了,腦子供血不足,他頭暈眼花的倒回床上。

    “你吃菠蘿就吃菠蘿,跑我跟前幹什麼?”陳仰臉上又落了幾滴水。

    朝簡一言不發的咬一口菠蘿。

    一滴水砸到了陳仰乾燥的嘴唇上面,他伸舌舔掉。

    有點甜。

    陳仰餓了,他坐起來搓搓脖子跟臉:“什麼時候醒的,我怎麼一點都沒感覺?”

    “早飯在桌上。”

    陳仰搓臉的動作一停,他震驚道:“你都出去過了?”

    朝簡一副懶得搭理他的架勢。

    陳仰唉聲嘆氣,剛回來,睡死也是正常的,他覺得每次做任務都會減壽。

    不知道有沒有人在任務世界猝死。

    陳仰換掉一身衣服,洗漱完坐在桌前吃早飯的時候,已經是半小時後了。

    早飯是豆漿油條。

    碰巧就是他喜歡吃的那一家。

    陳仰也不用筷子夾了,直接上手,他撕一塊油條塞進嘴裡,聲音模糊的說:“你有後遺症嗎?”

    陽臺上的少年沒回應。

    “我有。”陳仰嚥下油條,端起豆漿喝了一大口,“雖說時間點無縫連接,我還是有種斷層的感覺。”

    “按理說,進出任務世界的次數越多,就越能適應,我怎麼沒有……”

    陳仰一手油條,一手豆漿的去陽臺,發現少年目光聚集地是那個花盆,他到嘴邊的話跑沒了影,換成了別的。

    “終於給你的種子曬太陽了啊。”

    朝簡彎下腰背,手肘壓著腿部,一瞬不瞬的凝望花盆,像是透過它在看什麼。

    少年周身的氣息變得溫柔又熾烈,陳仰古怪的想,種子跟醜不拉幾的花盆都是女朋友的遺物?

    睹物思人?

    早該想到的,不然怎麼會這麼寶貝。陳仰蹲下來,委婉的說:“這是你女朋友……”

    朝簡冷冰冰的看他:“豆漿進你腦子裡了?”

    陳仰:“……”

    不是女朋友,就是在乎的人,陳仰咬著油條想。

    朝簡把玻璃窗推到底。

    陽光灑在陽臺上面,時光慢了下來。

    陳仰踢了個墊子過來,一屁股坐上去,曬著太陽喝豆漿吃油條。

    平淡跟真實一點點滲進他的毛孔裡面。

    活了過來。

    “你說我找個什麼工作好?”陳仰用一種跟朋友閒聊的語氣說,“這時不時的做任務,狀態不好調。”

    “而且說死就死了。”

    朝簡拿柺杖敲他:“走開。”

    陳仰從少年身上看到了老一輩的影子,就是那種不讓說不吉利的話,說了就不高興,要對著地面呸呸幾下。

    越看越像。

    十九歲的年紀,心態怎麼比他還滄桑。

    他的人生經歷了那麼多,生離死別,傷痛,孤獨,絕望,掙扎……

    這位呢?又經歷了什麼?

    陳仰打量少年工筆畫似的的側臉,不自覺的看入了神。

    然後他又被拐杖敲了。

    “我只是那麼一說,肯定要想辦法活著回來。”

    陳仰回過神來,仰頭喝了口豆漿,轉而又說:“不過世事無常,生死無常。”

    朝簡面色陰沉:“你怎麼還沒走?”

    陳仰抽了抽嘴,這話題是不好,字裡行間全是負能量。

    “這個不說了,回到我的工作上面。”

    “除了要調整精神狀態,我還擔心一點。”陳仰說,“萬一我在上班期間進任務世界,你不跟我在一塊,那我們就不會進同一個任務了。”

    他突然一個激靈,別說上班,就是出門在外都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