戛然而 作品

第十五章 冤家路窄

健身房在學校的地下一層,只有穿過非教學校區的一層迴廊到達最盡頭,才能找到向下的樓梯與白色消防門。邁爾斯沿著玻璃棧橋穿梭到非教學區,回宿舍取了拳擊手套再順著樓梯一路往下,到達一層時輕車熟路右拐,碰到轉折處再右拐,沿途會經過一間室內籃球場、無數社團活動教室、還有……

屬於搖滾的脈搏,突破吸音牆的阻隔與隔壁活動室的嘈雜,振動了遠處的空氣。那是架子鼓的聲音,音樂節拍並不算緊張,嚓片響的時機很妙,鼓點流暢而有層次。鼓手的技巧細膩又橫衝直撞,搖滾樂的生命力從排練房的每一處縫隙中爭先恐後蓬勃溢出。

“這支樂隊招新人了?”學校規模不大,邁爾斯對現存的三支樂隊有所耳聞,這顯然不可能是鄉村音樂或藍調會有的節奏型,而僅剩的搖滾樂隊所面臨的窘境大部分學生都不陌生。

上一次他路過樂隊排練室時,這樣的鼓聲還未出現。不得不說,一個真正的搖滾鼓手敲出來的節奏,比那些呆板的電子音源聽起來順耳太多。搖滾的鼓不僅需要滿足對節奏的需求,甚至能夠掌控整首歌的情感表達,同時體現出樂手的私人趣味。

這是一位很有個性的鼓手。以致於他聽到鼓聲就想知道,握著鼓棒的究竟是怎樣一個人。

邁爾斯循著聲音繼續向前幾步,走到樂隊排練室的門邊。在他貼近門與視線齊平的觀察窗前,他忽然眼皮一跳,有什麼曾經在腦海中出現過的東西從記憶中翻湧了出來。

搖滾樂隊的新鼓手……該不會?

如果是那樣,他得收回對鼓手品味的好評價。黑皮膚的眼睛睜開,觀察窗內景象映入眼簾。

排練室裡只有三個人,三年級的拉丁裔主唱,二年級的鍵盤手與貝斯,都是熟面孔。搖滾樂隊的架子鼓在三人身後靜靜地休憩著。高個子的鍵盤手按下loop鍵,其他人的身體隨著鼓點開始輕輕擺動,她們屏息低下頭,指尖與樂器的弦相接,撥片勾起絃音,琴腔開始共鳴。

架子鼓聲來自於鍵盤合成器,是預錄的鼓聲。

沒有什麼新的鼓手。邁爾斯收回目光,他鬆了口氣,胸中卻並不暢快。

*

今夜有陣風,六級。蒙著臉的蜘蛛俠將幾股蛛絲擰成一束,雙腿勾住蛛絲末端繞出來的圓圈,倒掛在一處信號塔上,感受著風的烈度。

不遠處的碼頭工人用纜索將船捆在系船柱上。大大小小的駁船和小艇如同歸巢的雛鳥,依附在碼頭的泊位上汲取溫暖,身下的浪帶著船隻且沉且浮。而陣風大的時候,蛛絲上的人會像擺錘一樣被離岸陸風吹得靠向碼頭的船。

下一陣風來前,她按熄了手機屏,面罩上的玫紅色眼眶無聲擴大,像一隻在夜間調整瞳孔光圈的貓。四方規整的港口占地之內,碼頭缺失的一角盡露於眼前。

她跨越伊斯特河和整個曼哈頓下城區來到此哈德遜河邊,希望上個月的新聞記錄足夠可靠。

——40號碼頭爆炸案。一個沒頭沒尾的,邪惡六人組的勢力入侵紐約後發動的無數起襲擊中的一樁。當然並非所有媒體都採用這個說法,例如《號角日報》就會抓住“徘徊者及其搭檔在爆炸之前曾於此地露面”的信息撰寫特色文章,意圖勾勒出另一個版本的真相,譬如“徘徊者出現的地方就會發生危險,民眾為何從未對他產生懷疑”之類。

但也多虧了《號角日報》對徘徊者行動的著重強調,她才會在眾多災難性事件中注意到這一起。

碼頭髮生爆炸時並不繁忙,船泊運輸區的出入口因為附近的橄欖球場地保養而受到了限制,於是爆炸發生時只有碼頭倉庫的安保人員在場。據唯一的倖存者交代(該倖存者目前還躺在紐約綜合醫院裡因為基礎病接受後續治療),他在被徘徊者及其搭檔扔出倉庫範圍時,曾經在空中聽到過一陣巨大的高頻蜂鳴聲。

那就是神秘客的手筆了,除此之外她想不出六人組中還有哪位會對無人機技術如此青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