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7章 匪夷所思
眼睜睜看著丹華被令狐司糟踐成這般慘狀,
丹姝咬緊牙關,彷彿夢迴幼時全家上下烈火滔天血流成河的那一夜,
“你這般作孽,老天豈能容你!”
令狐司端詳了會兒丹華身上傷口緩慢自愈的神奇過程,聽見丹姝嘶吼後,他斜睨了眼前狼狽不堪的女人一眼,道:“天不容我,難道我就能容天?”
“老天不公,偏愛世上一人,它就沒有作孽、就是什麼好東西了?”
隨著令狐司越來越大,放肆不羈的聲音清晰傳到了所有人的耳朵裡。
“就是這樣的老天!我要逆了它,讓它看看自己做的孽,讓它知道誰才是勝者!”
“有眼不識才的老糊塗!”
這是多麼狂妄的言辭,多麼響亮的怨懟,
蕭玉書在祭壇裡聽得一清二楚,心中何其震撼,又頓覺世間之事無常,坑害了許多人。
一本小說,
有人註定是天道寵兒,一路過關斬將登上王座受萬人膜拜敬仰,
有人註定是人世滄海一粟,仰望那些光芒,一輩子碌碌無為,
有人註定要作為主角的墊腳石,是炮灰,是敗者,是無論怎麼努力都沒法戰勝主角光環的反派,
在時望軒這本書裡,令狐司毫無疑問是後者,
而悲慼的是,在時望軒父親那本書裡,令狐司還是後者,
似乎無論年少還是年長,無論氣運之子更迭多少代,他令狐司只要活著,就註定了不得正道的反派之路,
令狐司的命就是跟主角對立,跟其爭鬥不休,然後在書裡惡事做盡被主角替天行道,死後還要遺臭多年,不得安寧。
這或許就是某一類小說的特定,
廣大讀者的痛快,就是書中角色無可奈何的悲哀。
作為有私心的人,蕭玉書無比慶幸自己不是書里人,
作為有了愛慾的人,蕭玉書更加慶幸時望軒是書裡的主角,
畢竟無論書怎麼寫,主角還是要比反派活得長,過的更好,總不至於從頭到尾一直坎坷破碎。
可同時,
作為一個親眼見證一切的旁觀者,更作為一個知曉整個世界來源的讀者,
站在高處的蕭玉書看著下方這些人,
一張張熟悉的、陌生的、有過幾面之緣的面龐,
都是鮮活的,生動的,
不論是恐懼還是憤怒、悲傷還是難過,
都是活人,都是有生命的,
都跟現代蕭玉書見過的人沒什麼區別,
他們都是人,
即便是被幾段文字決定了命運、樣貌、出身,
可下面這些人,
路人,炮灰,配角,
每一個都有七情六慾,都有自己的想法,
站在高處俯視這些人的蕭玉書下意識伸手扶住屏障,眸光閃爍,
他想,
倘若真的有神,倘若老天真的有眼,
會不會也同蕭玉書此刻的模樣,
站在高處居高臨下的看著凡間這些為了命搏殺的人,五味雜陳。
那對方是會哭,會笑,還是會冷眼旁觀面無表情,
亦或是,不屑於這一切?
蕭玉書不清楚,只知道若真的有,那老天必定會比自己站的更高,連蕭玉書的一切也盡收眼底一覽無餘。
這個想法有些驚悚,
讓他沒來由的心慌不安。
“別怕,我不會讓他瘋到你身上。”
身後靠上來一個溫熱堅硬的胸膛,從後將蕭玉書罩在懷裡,恰到好處的用身上的溫度遏制了蕭玉書逐漸的心涼。
真暖和,
被從後方擁著的蕭玉書心想。
“現在人齊了,再不跑可就要跑不掉了。”蕭玉書歪頭,側臉蹭上對方搭在肩側的面龐,如耳鬢廝磨般親暱自然。
時望軒同他一樣,站在高處俯視下方的一切,將令狐司發瘋的模樣收於眼底,而後才緩緩道:“倒是個有心氣的,可惜了。”
蕭玉書也道:“嗯,可惜了。”
也不知道兩人各自可惜的是什麼,
反正蕭玉書心情沒了一開始的輕鬆,逐漸沉重下來,也許是首次覺得身處困境無計可施,所以他伸手抓住了時望軒的衣服,輕聲道:“你怕不怕死?”
這個問題在這種時候問出來是毫無疑問的打壓心情,
其實不該問的,
但是蕭玉書突然就想問了,
他想知道,
像時望軒這麼厲害的人,這樣的主角究竟是不是和其他人一樣也怕死。
可就在問題脫口而出的時候,對方環在蕭玉書腰上的手臂逐漸收緊的力道已經告訴了他答案,
答案毋容置疑,
時望軒是主角,也是人,
人都會怕死,
這才正常,畢竟蕭玉書也怕死。
因此蕭玉書伸手覆在時望軒的手背上,安慰道:“沒關係,咱們福大命大。”
“我堂堂神通廣大,怎麼可能真會讓他得逞了去。”
話雖是這麼說,可蕭玉書心裡無比清楚,今時不同往日,他怕是再也不能像以前一樣任性自如,想做什麼都無所顧忌了,
因為他有了牽掛,
人一旦有了牽掛,就不能如風一樣自由了,
但這是蕭玉書心甘情願的。
不過巧了,
牽掛這種東西,時望軒也有,而且還比蕭玉書早了許多年,
如此經驗老到的人怎麼會想不到往後種種,怎麼會沒有對危險的提早準備?
更何況,時望軒可是主角。
因此,
“嘩啦啦......”
在蕭玉書眉目凝重時,眼前忽然出現了一個小錦囊,
紅紅的小錦囊在他眼前晃了晃,發出了裡面東西來回碰撞的清脆聲響,
蕭玉書被眼前這抹突然出現的紅晃了下眼,反映了幾秒後他才雙眸大睜,抓過小錦囊放在手裡查看,邊看邊驚喜道:“哎!這不是......”
這不是蕭玉書哆啦a夢的小肚兜子嘛!
裡面什麼千奇百怪的寶貝都有,稀裡糊塗經歷了一遭事,大腦不清醒的蕭玉書居然忘了它了!
“這下總不擔心了吧?我們還是能出去。”時望軒慢悠悠的話從耳邊傳來,驚喜過望的蕭玉書別過頭道:“你帶著這個怎麼不早說,害我發半天愁。”
而時望軒眉梢輕挑,眼底含著顯而易見的狡黠,道:“不讓你著急一會兒,我怎麼知道你方才的話是真的還是可憐我又胡說的呢。”
“好啊你!”
“......”
一般情況下,危險之中,要是有人敢這麼玩弄人心,自然要少不了一頓打罵,
所以徹底明悟過來的蕭玉書下意識舉起了拳頭想給這個詭計多端的傢伙一記痛扁,可他的拳頭剛攥緊,轉頭對上時望軒深沉的眼眸後又忽的鬆開了。
若是說怪,
其實蕭玉書也不能怪時望軒多少,
他早該想到,
時望軒心思那麼深,那麼脆弱,
又被蕭玉書騙了這麼多年,吃了這麼多虧,怎麼可能真的會相信蕭玉書口頭吐露的真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