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淶 作品

第 118 章 解心結

等到夏目終於訓練完,衝了個澡換了套衣服從訓練室裡出來時(),見到的就是在門口整整齊齊蹲了一排的排球隊眾人。




一雙雙閃爍著亮光的貓咪眼/狗狗眼在他開門的一瞬間就凝固在他身上。




不說話卻勝似千言萬語。




夏目朝後退了一步3[((),不知所措的手握住了門把手。




這是下意識戒備的行為。




“大家……怎麼會來這裡??”




他首先將目光投向了山本猛虎。




後者還沒說什麼,跟著排球部眾人一起蹲了半天的田沼要噌一下站起來,把鍋攬在自己身上。




“是我告訴他們的。”




夏目怔怔地看了他一會兒,小幅度點點腦袋。




“比起這個,我想貴志你最好和我們解釋一下,為什麼會在放學之後還來這裡加訓吧。”夜久衛輔一步跨出,擋在了田沼要身前,替他擋住了夏目的目光。




黑尾鐵朗一副黑老大姿態,提著山本猛虎的衣領把人拎起來:“虎這個傢伙已經全部招了,給你個機會,你還有什麼要說的嗎?”




在他手底下的山本猛虎碎碎念:“貴志真不是我不想幫你他們掌握了太多線索我完全騙不了他們啊……”




“……我沒有。”夏目沉著聲音。




“再給你一個機會。”黑尾鐵朗繼續說。




“沒有什麼好說的,正如你們所見……”




少年抖了一下肩膀,抬起頭,看向黑尾鐵朗。




“你在擔心什麼?”黑尾鐵朗俯下身,眼睛和他平視,那雙深深的幽邃的眼瞳緊盯著他的眼,想在其中挖掘出隱藏在其中的東西來。




夏目的肩膀微微後傾,呈現出逃避的姿態。




“貴志,告訴我們,你在擔心什麼?你在害怕什麼?”




黑尾鐵朗壓低了聲音,除了當事人,即便是離得近的,也沒人聽見他在說什麼。




“你覺得自己不夠努力,覺得是自己造成了整支隊伍的損失?還是覺得我們幾個人加起來都比不過你一個人的力量?”




“沒有。”夏目毅然否定。




他從不否認隊友們在團隊配合中起到的作用,甚至比自己更加強大。




雖然他仍然無法原諒自己,但這並未唯一的原因。




“說句不好聽的話,你一個人無法代表我們整個音駒,即便你再拼命地訓練,或許帶來的結局也依舊不是你想要的,即便如此,你也仍然要堅持下去嗎?”




黑尾鐵朗直視他的眼,緩緩說:“你懂我的意思嗎?”




“我只是……覺得,如果我能更厲害一點,能給隊伍帶來更多的利益,是不是、是不是就能讓黑尾學長你們在排球部待更多的時間了。”少年抬起琥珀色的眼,水光在他的眼瞳中翻湧震顫,輕聲地說。




……




漆黑漫長的甬道,朝前無限延伸。




少年不記得自己在這條甬道之中跑了多久。




()他只能聽見自己的喘息和每一步踏在漆黑的甬道上的聲音。




頹敗的枯藤枝椏複製黏貼般地攀上漆黑的隧道兩側,包括頭頂,在黑暗中閃爍出一丁點微不可察的光亮,像張深邃可怖的大嘴。




這條路長的永遠跑不完,熒熒的閃爍著的比螢火蟲還淺的微弱光芒完全不足以將甬道照亮。




不斷朝前奔跑,是尋找,也是逃避。




尋找虛無縹緲的出口,逃避殘酷的現實。




*




週五,夏目在訓練的時候明顯地感受到隊友們關切又直白的視線,這回沒人在他抬起頭的時候迴避了,甚至用更加直接的目光看向他。




夏目如芒刺背。




就連時不時在球場上頂頂球的貓咪老師也完全阻擋不了隊友們對他異常的關心。




貓又教練欲言又止地盯著他看了很久,最終喊他過去。




他盯了夏目多久,夏目就回避了他多久的目光。




不自然地走過去,頭髮花白的老貓咪上下打量了一下他,似乎在看他對自己身體有沒有造成一些損傷,最後神情放鬆下來。




“你幹得那些事,我心裡也有個猜想,我不想直接勸說你讓你停下加訓——我知道光和你說你也不會聽的,更多是嘴上答應了回去又繼續增加自己的訓練量。”




“這點你和玲子有點像,都是犟脾氣,一旦認準了一件事十頭牛都拉不回來。”




他自嘲地笑了笑:“但我希望你能夠清楚地認識到,不管是你還是其他人,你們都是音駒的一部分,萬一,我是說萬一,你在加訓的途中受了傷,或者是遭受了不可挽回的創傷,沒有人保證能夠給你百分百的救助。”




“我,我保證不會受傷的,但是讓大家為我擔心是我的不對……”茶發少年垂下眼眸。




“那你還想維持現狀嗎?”




“……我不知道。”




夏目腦子很亂。




他想堅持自己的做法,卻不忍面對隊友們關切的生怕他受到任何一點傷害的眼神。




論私心他確實是想繼續加練,但又擔心對上那些露骨的、寫滿了擔憂的眼神。




一方面他想更加努力地訓練,提升自己,讓音駒在接下來的春高預選賽中取得好名次,讓三年級們在排球部停留的時候更長一點,另一方面,他也知道自己這樣的狀態對隊友們造成了一定困擾。




兩者互相拉扯著他,連同腦海內不停歇的嘈雜聲音,幾乎要將他撕裂成好幾瓣。




“你很‘自私’,卻又不自私。”貓又育史說道。




“你‘自私’是為了和隊友們相處更多的時間,你珍惜和他們在一起的機會,我能看得出來,你在有意識地縱容自己‘自私’的這一面,為了加強自己。說你‘不自私’則是你從來不會將自己的‘自私’的一面展露在大家面前,你腦海中在想的、在思考的都是對隊伍、對隊友有利的,你只會將壓力揹負在自己身上,將所有好的一面呈現出來,讓我們見到。”




“把自己




繃得太緊,不是一件好事。”




“這樣的你,太累了。”




“我只給你一個小建議,好好休息一下,放鬆自己的身體,或許有時候稍微停下腳步,會讓你有更大的收穫。”




*




週六,是全國大賽決賽。




夏目請了假,沒有去訓練。




之前北信介邀請過他來看比賽,兩次。




第二次是在前一天晚上。




夏目依舊沒答應,但也沒拒絕。




他在糾結。




他恐懼在觀眾席上見到和隊友一起登上賽場的北信介,也害怕見到將音駒打敗站上了最終決賽的井闥山眾人。




沒有和音駒一起站上正式賽場打進全國大賽的他,真的能過得了心裡那一關嗎?




看著奮鬥在球場上肆意揮灑汗水的選手,他很難不會想起和他每天一同訓練的隊友們、很難不會聯想到他們落敗之後悲傷痛苦的眼神、很難不會會議起那天他們吃飯時那難言的、悲哀的場景。




他不清楚。




所以害怕去正面面對這一幕。




夏目從前的比賽很少有這麼多志同道合的隊友,即便是同樣團體運動的棒球、足球和籃球,他所交好的朋友也僅限於一兩個,無法同大多數人做到他們心中的“感同身受”。排球對於他而言是一項與眾不同的體育競技,在這裡,他擁有貼心的朋友、可靠的前輩、友善的教練,和他從前接觸過的任何社團、任何運動都不同。他想更加努力地抓住這份羈絆,為此最好的辦法就是變得更強,和隊友一起把音駒排球部發揚光大,和他的隊友們一起登上春高的舞臺,讓三年級前輩們的夢想得以實現。




他恐懼在三年級的學長們臉上再一次看到失落的神色。




這比輸了比賽更難受。




糾結了一晚上,第二天一早,他還是出了門。




他一個人,沒有帶上貓咪老師。




沒有去最近常去的武道館,而是漫無目的地走在街上。




即便是週末,東京的清晨也有很多人,街邊小吃攤一早就支起攤子開張了,章魚小丸子的鹹香、可麗餅的甜膩氣味、三明治的混合香氣湧入鼻腔,早餐店內工作人員如火如荼地忙碌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