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下蝶影 作品

67.沒啦?

第67章

腳步聲越來越近, 銀籍沒有回頭,他深深看了玖茴一眼,快速壓低聲音道:“你們二人資質出眾, 潛力非凡,是修真界未來的肱骨之才。魔族私下有多股勢力,十分複雜,你們不要陷入其中。”

“真人你已經背叛九天宗,又何必管我們修士的事?”玖茴撿起旁邊的一個香爐砸向銀籍,銀籍側身避開, 香爐落在地上發出刺耳的響聲。

三皇子邏訶、魔王與魔後一行人跨入院門時,剛好看到香爐砸出來的一幕。

“你們快來救我!”玖茴滿臉驚惶, 一副貪生怕死的模樣:“他要殺我滅口!”

“銀籍?”三皇子詫異地看著銀籍,他竟然能為了沙欏葭做到這一步?

原本他跟玖茴計劃好,把他父王引來此處, 讓玖茴再坑沙欏葭一把,沒想到還有這等意外之喜?

“銀籍, 王上在此,你還不速速住手?”魔後看了眼坐在前方步輦上的魔王,痛心疾首道:“沙欏葭與王上父女情深, 有什麼誤會解釋清晰就行,你如此衝動行事, 豈不是讓沙欏葭與王上之間的誤會越來越深?”

“此事乃我一人所為,與公主沒有干係。”銀籍突然飛身把玖茴擒住,用劍架在她的脖子上, 對老邁的魔王諷刺一笑:“你寧願相信這個修真界來的女人,也不相信自己的女兒,談何父女情深?”

魔後見銀籍把劍搭在玖茴脖子上, 面色微變:“銀籍!你糊塗,若是傷了她,才是讓公主陷入萬劫不復之地。”

“公主向來愛重你,而你呢?”銀籍沒有搭理魔後,他看著沒有作聲的魔王:“你是一個無能、貪婪又畏懼死亡的腐朽爛肉,你老了,所以嫉妒每一個鮮活年輕的生命,是一個連女兒都猜忌的廢物。”

嚯!

銀籍真人好狠毒的一張嘴,專挑魔王最在意的地方嘲諷挖苦,就差沒直接說“老東西,你怎麼還不趕緊去死”了。

這哪是心疼公主,這是怕她死得不夠快啊!

“弓箭手。”氣極的魔王冷靜得可怕,蛇一般的眼睛漠然地盯著銀籍,彷彿在看一個死人:“殺了他。”

院子四周突然冒出無數手持魔弓的弓箭手,他們絲毫沒有顧忌銀籍手中挾持的玖茴,漫天魔箭如花雨般落下。

銀籍一掌把玖茴推進屋子,揮劍擋下第一波劍雨。

“放!”

箭雨彷彿沒有停下的時候,整座困淺宮的大陣突然打開,乾癟蒼老的魔王懶懶地靠著扶手,看著在陣法壓制下的銀籍艱難抵抗,他面上終於露出些許笑意。

這種拼命掙扎,最後只能無奈死去的戲碼,無論什麼時候看,都能讓他心生愉悅。

一支箭扎進銀籍左腹,他守在關押著玖茴與祉猷的門前,眼睛血紅地看著老魔王。

他飛身穿過箭雨,劍指老魔王。

這一劍用了他所有的功力,即使無數飛箭紮在他的身上,他也沒有猶豫。

叮。

足以毀天滅地的一劍,被魔王伸出的雙指夾住。

銀籍震驚地瞪大眼睛,魔王的修為強大得讓他意外。

“這點本事,可殺不了本王。”銀籍的震驚與無法接受取悅了他,他雙指一用力,陪伴銀籍兩百多年的本命劍應聲而斷。

本命劍斷,對於劍修而言,就是毀了他飛昇的所有希望。

“這些年無數人想要殺本王,你只是其中一個。”見銀籍口吐鮮血倒了下去,老魔王從步輦上下來,高高在上的看著眼中滿是不甘的銀籍:“若不是天道不公,讓三界失去了飛昇的希望,以本王之能,又怎麼會在此間等待壽元耗盡?”

銀籍口中不斷湧著鮮血,箭雨已經停了下來,他伸出顫抖的手,試圖撿回斷去的劍刃。

“你年紀輕輕,為何要惹怒本王,急著找死呢?”魔王一腳踩在銀籍伸出去的那隻手上,很快他的腳下便傳來骨頭碎裂的聲音。

三皇子邏訶聽著這個聲音,嚇得肩膀抖了抖,縮到了魔後身邊。

魔後輕輕拍了拍邏訶的手臂,面上露出敬仰崇拜的神情,彷彿她看到的是世間最英偉最了不起的人。

魔王回頭就看到魔後的表情,見魔王望過來,魔後趕緊扭過頭,似乎不想讓魔王發現自己竟還如少女般幼稚。

魔王卻被魔後的模樣取悅,他挪開腳,看著已經失去意識的銀籍,抬手對魔衛道:“抬去萬屍爐,有修為的靈骨,到底比凡人骨多幾分用處。”

魔衛們走上前,粗暴地拔去銀籍身上的魔箭,準備把他拖下去。

“魔王陛下,你殺了公主的情郎,就不怕沙欏葭傷心?”玖茴躲在門後:“他劍體已廢,又沒了什麼用處,何不留下他伺候公主,好哄得公主歡心?”

“沙欏葭若是懂事,又怎麼會因為一個男人,讓她父王為難。”魔王看著躲在屋子裡不敢出來的少女:“他要殺你,你卻想留他性命?”

“沒辦法,我雖然與公主鬧翻了,但前些日子拿了她的好處,總要幫她情郎說兩句話。”玖茴慢慢挪出屋子,她惦著腳尖避開魔衛的屍體,離得遠遠地瞥了銀籍一眼:“總不能拿了好處不做事。”

見玖茴與魔王離得越來越近,邏訶焦急地向她遞眼神。

他父王殺意未消,你這會兒靠上去,是打算送死啊?!

“哦?”老魔王看著這個年輕鮮活的年輕少女:“沙欏葭讓你趁機殺了我,你為何沒有照做?”

“幫公主做事可以,但要我出血不行,家中長輩把我養得這麼大不容易。”玖茴搖頭:“更何況你修為如此高深,我也殺不了你。”

“本王年輕的時候,最欣賞你這種聰明機靈的小姑娘。”魔王坐回步輦上:“她們的靈魂乾淨純潔,用她們煉製的丹藥,味道也格外的好。”

魔後低下頭,掩飾了眼底的恨意與殺意。

“本王現在老了,更喜歡喝你們身上最新鮮的血。”魔王隔空一抓,玖茴便被他拉到了步輦上,他伸手要去抓玖茴下巴,玖茴翻身躲過。

“美人捏我的下巴,我尚且能忍,像你這樣的老樹皮子,卻是萬萬不能。”玖茴捂住鼻子:“難道你聞不到自己身上那股腐敗死亡的味道嗎?”

邏訶:“……”

啊啊啊啊啊啊!

玖茴,你瘋了,你這是逼著父王殺你嗎?!

“看來你並不在乎自己的性命。”魔王的眼神漸漸冷下來。

“瞧你這話說的,你不也一樣不在乎?”玖茴腳尖一點,飛身離開步輦,回頭道:“祉猷!”

祉猷從虛空中抓住一把瑩白的冰劍,輕輕一揮,院子四周持弓的魔衛連眨眼的機會都沒有,全都化為了飛灰。

看到這一幕,邏訶連連後退好幾步,扶著他母后的步輦雙腿發抖。當初是誰給他的勇氣,竟然敢去招惹祉猷啊?!

修真界的實力已經可怕到如此地步,連小宗門弟子都恐怖如斯?

“你倒是比那個銀籍更有本事。”魔王警惕地看著祉猷,他看不清此人的修為。

一個骨齡僅二十餘載的年輕人,不該有此修為。

“你看哪呢?”玖茴笑眯眯地從納戒中取出一把黑羽扇:“聽聞魔王奪得王位前,曾被一隻神鴉抓破頭皮與後背。”

她瞥了眼魔王的發頂,可惜他戴著王帽,看不出什麼來:“時隔多年,不知此處可長出了頭髮?”

魔王神情變得十分難看,他眯眼看著玖茴,不知道這樣的陳年舊事,她為什麼會知道。

邏訶驚訝地看向他母后,魔後默默搖頭,她也不知道此事。

不過……魔王后腦勺確實有一處沒有頭髮。

不知是什麼樣的神鴉,竟然能傷了魔王,而且讓他的傷無法癒合?

魔後隱隱有種猜測,那個神鴉或許與玖茴有什麼關係。

她下了步輦,拉著邏訶往角落裡躲去。

“母后,咱們這樣躲起來,明日父王會不會責罰我們?”邏訶與魔後一起蹲在花草樹木後面,望著院子裡的玖茴、祉猷與魔王,面上難掩驚懼。

“有時候做魔要往好處想。”魔後掏出兩個防禦法器擋在前面:“說不定明天你就沒爹了。”

邏訶:“……”

沒爹原來還能是件好事?

母子倆還沒來得及多說兩句話,從院子外又飛進三個人。邏訶一眼就認出,這三個是沙欏葭用來威脅玖茴的普通凡人。

哪家正常的凡人,能夠這麼囂張地在魔宮飛來跳去?

在這個瞬間,他突然有些相信玖茴的話,也許她真的是沙欏葭花錢請來的殺手。

魔王也意識到不對勁,沙欏葭口中的三個“凡人”,恐怕不是什麼平凡之輩。

“魔王陛下,沙欏葭公主給的錢太多了,我等不得不向你動手。”白硯長得白淨,本命法器卻是一把火精九環刀。

手持翠羽扇的孔蒼南與手持水寒劍的餘漓各自站好方位,堵死了魔王所有的去路。

“僅憑你們幾個乳臭未乾的小孩子,也想殺本王?”魔王彷彿看到了笑話:“既然你們不想活,本王只好成全你們。”

“老子是你大爺,誰乳臭未乾?!”孔蒼南不耐煩跟魔王廢話,他玉扇一揮,使出了孔雀族的手段,剎那間空中出現一隻巨大的火鳳,直朝魔王襲去。

餘漓見孔蒼南召出了鳳凰虛影,頓時也不想在少主面前丟臉,舉起水寒劍在空中飛舞,一條冰藍色的飛龍漸漸在她劍下浮現。

“打架就打架,別搞這些花裡胡哨的東西。”玖茴仰頭看著院子上空的龍與鳳,心情有些複雜。

孔雀召的是鳳凰,錦鯉召的是龍,你們倆要不要這麼……攀比?

聽到兩人被玖茴出言嫌棄,白硯嘴角露出一絲笑意,他朝魔王優雅頷首:“魔王陛下,得罪了。”

身為茶族少主,即使是打架,他也是最優雅的君子。

玖茴:“……”

看來他們妖族的未來,還有很長的路需要走。

“你們不是人族。”魔王終於察覺到不對勁,他戒備地看著三人:“你們妖族為何要插手魔族的事?”

“可能……”白硯扛著大刀朝魔王劈去,見魔王躲過,他也不生氣,反而露出溫和的笑:“可能是沙欏葭公主給的錢太多了。”

他們剛才把囚禁在魔族的普通人送出魔族以後,又去公主府順手拿了一點點辛苦費,幫沙欏葭殺個人,就不算白拿了。

三位少主都是妖族年輕一輩的佼佼者,三人聯手雖然殺不了魔王,卻能消耗魔王的體力,讓他漸漸疲於應對。

“哎呀!”餘漓看著魔王被自己水寒劍削去了一截枯草似的頭髮,害羞地笑了笑:“不好意思,我這個人運氣向來比較好,跟我打架的人,是容易出現一點小意外,要不你多包涵?”

削去頭髮對於魔王而言,無異於天大的羞辱。

“你們有如此修為,竟然聽命於一個人類,難道就不怕被妖族其他妖恥笑?”魔王微微喘著氣,他看著還沒有出手的玖茴與祉猷:“我可以給你們無數珍寶,只要你們今晚離開魔族,我可以當做今晚的事情沒有發生過。”

玖茴笑眯眯搖頭:“我們是講信譽的人,收了公主的錢,就不能再收你的錢。若是壞了名聲,以後還有誰敢花錢請我們辦事?”

魔王沉默無言。

他們今日敢收錢來殺魔王,明天是不是就敢收錢去殺修真界的秋華與步庭?

“請妖容易送妖難,我們難得來一趟魔族,你怎麼能趕我們走,難道我們不是你們魔族的貴客嗎?”玖茴滿臉難過:“魔王陛下對我們如此不客氣,就不要怪我們動手了。”

究竟是誰不客氣?

你們要本王的命,卻還嫌本王沒有拿你們當貴客看待?

“姐姐不要難過,我剃了他的頭髮給你出氣。”餘漓把劍舞出了狼牙棒的氣勢,她身後的龍影還配合地發出了龍嘯聲。

“算了,還是讓我自己來吧。”玖茴把玩著鴉羽扇:“等回去捱揍的時候,我還能陪著你們一起挨。”

三人聞言,立刻飛身離開魔王身邊,連片刻的猶豫都沒有。

“讓三個妖族耗費我的魔力,再來與我動手?”魔王動手:“姑娘身為修士,倒沒有修真界的公正與道義。”

“公正與道義是給正常人的,你這種吃人心吞人魂食人血的老怪物,也配想這個?”玖茴手中的黑羽扇威力極大,這讓魔王回憶起了當年在黑鴉爪子下狼狽逃生的恐懼。

“這個後空翻做得不錯,瞧你這老胳膊老腿快要死的樣子,竟然還能後空翻,再來表演一個。”玖茴側身躲過魔王的魔氣,打開扇子擋在眼前,左手掐訣,袖子下面綠色巨大葉片飛出,打斷了魔王的奪命一擊。

魔王堪堪避過,他看著瞬間消失的綠葉,懷疑地看著玖茴。

此人究竟是人是妖?

若是妖,他不可能察覺不到她身上的妖氣。

若是人,剛才從她手臂中飛出來的東西又是什麼?

見玖茴與魔族最強的父王打得有來有回,邏訶已經跪在了花草後面。

謝謝玖茴仙女的不殺之恩,他給她磕頭了!

看著魔王身上的傷口越來越多,魔後臉上露出愉悅的笑容,真好啊,她終於等到了這一天。

高高在上的魔王陛下,如何還記得死在他手裡的五歲孩子?

她與妹妹出生低賤,是別人眼中的低階魔,可她們生來就該死嗎?

“邏訶,好好記住今天。”她雙眼燦爛奪目:“你不要重蹈他的覆轍。”

“魔後,還不來助本王一臂之力!”魔王漸漸吃力,他看向魔後躲藏的方向。

“王上,妾出生低賤,修為有限,有您保護妾與邏訶,我們一定不會有事的。”魔後躲在法器後沒有動:“王上,妾正在欣賞您偉岸的身姿呢。”

“堂堂魔王,與一個十八歲的小姑娘打架,還要魔後來幫忙?”玖茴掩著嘴角輕笑:“不會吧,不會吧,現在的魔王竟然這麼弱,比起上一位魔王差得也太多了。”

魔族最不缺二五仔,如今這位就是刺殺前一位魔王上位的。

說他不如前一屆魔王,無疑是指著他的鼻子罵廢物。

掌控魔族多年的魔王,如何能忍這樣的羞辱?

失去理智的人最可怕,但有時也最容易被找到弱點。

院子裡魔光靈力交織,整座困淺宮幾乎成了一堆廢墟。

月上中天,魔王體力越來越不支,玖茴卻越來越精神。那漫天的月光彷彿故意在偏愛她,齊齊朝她湧去。

“鴉羽!”當月亮升上最高點的時候,玖茴手中的黑羽扇飛向魔王,魔王彷彿看到了當年那隻恐怖的烏鴉。

“嘎!”

一聲鴉鳴劃破夜空,魔王察覺到胸口一涼,低頭看去,一把鏽跡斑斑的殺豬刀,穿透了他整個胸膛。

“抱歉,習慣了用這把刀捅魔族。”玖茴見魔王不敢置信地看著自己,羞澀一笑:“我沒法改這個毛病,只能請你多包容了。”

魔王感覺到自己的生命在流失,他仰頭倒在地上,拼命地捂住胸口:“求求你,饒了我,我不想死。”

他沉迷權勢,玩弄他人性命,最恐懼的卻是死亡。

玖茴蹲在他的面前,看著他臉上的恐懼與不甘,輕聲問:“死在你手上的那些人,向你求饒過的人,你有沒有放過他們?”

玖茴緩緩伸出手,低聲呢喃道:“能死在妖族少主的手上,也不算辱沒你的身份。”

魔王瞪大眼,驚恐地看著那隻離自己額際越來越近的手。

妖族少主?

她竟是那個傳聞中辣手無情的妖族少主?

陷入黑暗前,魔王不甘地求饒:“求求……我不想……”

玖茴抽出魔王的魔魂,輕輕一捏,魔魂消散在了月光之下。

“噗!”玖茴捂住胸口,吐出了一口血。

祉猷一個箭步衝了過去,拿出早就準備好的月華,灌進了她的嘴裡。

“別擔心,我沒事。”見祉猷面色蒼白,玖茴趕緊安慰他:“就是靈力使用過度,養兩日就好。”

祉猷低頭小聲道:“我該跟你一起動手的。”

“那不行。”玖茴在他耳邊小聲道:“不是說好了,如果我打不過,你才動手?”

妖族少主在其他妖族面前,也是要面子的。

“母后。”躲在草叢後的邏訶呆呆開口:“我爹沒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