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8章 掛靠
杜老爹走在最前面,杜子遠隨後。江清抱著小靜容,跟在杜子遠旁邊。
當他們的身影一出現,“咚鏘”一聲,在祠堂大門口等候多時的舞獅隊,馬上就位。霎時,鑼鼓喧天,雙獅共舞,鞭炮齊鳴。
全族人共聚一堂,祭拜列祖列宗的熱鬧場面再現。這邊忙活完,有德高望重的老人說,還要上山去祭拜老祖宗。
這下子,江清是真受不住了。到最後,只有杜老爹帶著杜子遠和小靜容,以及年輕一輩的後生,去了山上祭拜杜氏祖墳。
待杜老爹帶領族人祭拜完畢,回到祠堂,已是烈日高懸之時。
勤勞的婦人和哥兒,迅速將桌椅圍著祠堂,擺得滿滿當當。隨後,一道道美味佳餚被送上餐桌。
今日,杜氏祠堂大擺流水席,全村人都可以過來吃。
正當眾人準備大快朵頤之時,由遠至近傳來一聲聲的叫喚。
“族長!族長!大喜事!大喜事!”
一個男子跑得飛快,滿臉通紅,朝著杜老爹所在的席位衝過去。
杜老爹伸手攔住他差點往前撲的身子,“什麼事?激動成這樣,比我兒中舉還要興奮。”
“族長,知縣大人來了!轎子正停在村口,等著我們過去迎接!”
旁邊眾人跟著詫異。
“什麼?知縣大人來了?”
“真的假的?”
“快去瞧瞧!”
......
眾人也跟那男子一樣,變得激動起來,紛紛起座,準備去村口迎接這位自從上任後,就讓興慶縣變得越來越好的吳知縣。
眾村民來到村口。果不其然,確實是知縣乘坐的轎子。旁邊還站著不少衙役。
村長還未到,杜老爹只好先帶著杜子遠上前問候。
轎伕掀開簾子,打開大傘,吳知縣走了出來。
“杜孝廉,好久不見。”
“承蒙知縣大人厚愛。”
兩人站在一起你一句我一句,眼看著太陽光越來越猛烈,杜子遠頭上熱汗猛流,杜老爹看得心驚。
“阿爹,我要吃飯!”
小靜容的童聲適時傳來,吳知縣哈哈大笑,然後說道:“都怪我,只顧著給杜孝廉祝賀,都忘了正事。聽說今日杜家祠擺流水席,不介意我們過去討一杯酒水喝吧?”
“怎會介意?歡迎歡迎,歡迎之極!”村長和杜老爹連忙出聲,引領眾衙役前往杜家祠。
杜老爹可不敢讓吳知縣一干人等跟村民坐在外邊,連忙吩咐人收拾出一間陰涼的屋子,再由杜子遠杜老爹村長還有其它幾位族長作陪。
吳知縣瞧了一圈,忽地對杜子遠說道:“怎不見令夫郎?”
眾人詫異,但還是讓人去叫江清過來。
江清也不明所以,但他還是抱著小靜容,坐到了杜子遠身旁。
一番杯觥交錯,小靜容已經趴在江清懷裡,昏昏欲睡。
“聽說,杜孝廉在南湖縣買了不少好地,租給洪隆祥開水泥廠?”
幾位族長聽到吳知縣的話,又是詫異,他們還不知道這事。
“幾塊荒地而已。剛好洪隆祥有意在南湖縣做生意,這不就,一拍即合!”
“我還聽說,那水泥廠所需原料,乃是石灰石鐵礦石,我們興慶縣,有石灰岩山脈。”
江清轉頭看向杜子遠,見他微微頷首,便說道:“巧了,洪隆祥還在尋求原材料賣家,這真是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功夫啊,呵呵!”
吳知縣也笑,“興慶縣山多林多,木炭也多。”
江清一拍大腿,“哎呀!太巧了!這下子,洪隆祥就不用到處求爺爺告奶奶地找礦主找柴欄。”
有個族長笑著附和:“就是就是,吳大人真是一語驚醒夢中人!金山銀山不如自家青山,對吧?哈哈哈......”
杯盤狼藉過後,吳知縣已經與江清敲定了那些礦場和柴欄的入選名單。
也虧得江清事前有個大概瞭解,吳知縣也是個識趣之人,雙方也算談得滿意。
小靜容早就睡得一塌糊塗,江清抱得手腳發麻,杜子遠接了過去。吳知縣見事情談妥,也不再多逗留,一行人又如來時,施施然離去。
杜子遠和江清早上在路上奔波,一回來,又趕上祭拜,早已疲憊。尤其是杜子遠,還去了拜山,更是勞累。連吃個飯,也不得安生。
因此,酒席一撤,這倆夫夫就帶上小靜容,趕緊開溜回家。
三人睡了個長長的午覺,才醒來,就被福添敲門,說是杜老爹和村裡的幾位族長有找。
“我感覺來者不善。”江清對杜子遠說道。
杜子遠無奈一笑,“過去看看再說。”
兩人將小靜容交給福添,這才過去廳堂。
一進門,兩人就感受到那幾位族長如同看再生父母般的熱切目光,看得江清都快要起雞皮疙瘩。
“賢侄,有出息!舉人都被你考了回來。”
“趕明年上京,再考個狀元回來!”
“不錯!未來可期。”
杜子遠謙虛回道:“承眾位叔伯抬愛,子遠定當認真赴考。”
“這就對了!你杜家光宗耀祖了,我們才能跟著沾沾光嘛!”
“就是,你出息了,可別忘了我們!”
江清忍不住問道:“不知眾位叔伯,找我們何事?”
“好事。”一位族長神秘說道。
另一位族長是個直性子,就直接說了:“我們想將每一位族人名下的田地,都掛到你夫君名下。”
“我們每年會給一筆不錯的謝禮。”
聽到這,江清懸著的心,這才落了下來。還好,不是太過分的要求。
其實,江清能理解他們為什麼要這麼做。舉人名下的土地能免除賦稅,既不用交田稅,也不用去徭役,這麼好的事,是個人都會想辦法與舉人交好。
但是,江清不能同意這種事情發生在自家夫君身上。
從古至今,每一個朝代滅亡的原因,除了天災人禍,更多的是因為土地兼併,引起貧富不均,階層固化。最後特權階級腐敗,導致朝廷效率下降,社會功能運轉不靈,最終被洗牌重來。
江清若說不羨慕特權階級,那就是自打嘴巴。何況,他們一家,已經與特權階級無異。
但這並不代表,他明知道前邊是個坑,還是再往身上負重,接著往下跳。這樣,跟貪吃的豬有什麼區別?
“諸位叔伯,我聽說過一個故事。說是有一位非常厲害的大官,他名下的土地不記其數,後來受到政敵的逼迫,要他退還良田耕地。但實際上,這些良田耕地,都是別人掛到他名下的,他想還也沒得還。後來,他兒子一家被流放,他自己的仕途也毀了。”
幾位族長聽到江清的描述,臉色一黑一白的煞是難看。
“清哥兒,就只掛我們幾族人的就行,不要再掛其它人的。”
“就是!哪有你說得那麼嚴重,自己人嚇唬自己人。”
江清看向杜子遠,等他表態。
杜子遠沉吟不語。
杜老爹聽了江清所說的,有點坐立不安。
他本來想著,身為一族之長,幫助族人,義不容辭。
但深想一層,他家還缺這點供奉嗎?
若是掛靠的這些土地上出了什麼禍事,豈不是會連累到自家?
還有,今日他答應了這幾族人的掛靠,來日又有難以拒絕的人找過來,是答應還是不答應?
越想越不對路,杜老爹趕緊朝杜子遠使眼色。
杜子遠又何嘗不清楚這其中的厲害?只是,當初老族長的教誨又猶在眼前,他竟遲疑不決起來。
似是感受到自家相公的為難,江清握住杜子遠的手,對眾位族長說道:“授人以魚,不如授之以漁。我們杜家,無愧於每一位村民。”
是啊,帶領村民走向致富之路,已經是功德一件。再多的,就隨緣吧!
在座幾位族長見事不可為,都紛紛嘆起氣來。但他們也知道,以杜家今時今日的權勢,他們以後也只有求人的份,所以,還是做事留一線,日後好相見的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