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有青木 作品

第 97 章

既然他如此聽話,馮樂真便沒有再為難他,安分地同他一起往城裡走。




方才二人的動靜已經引起守城官兵的注意,再看他們氣度非凡,便攔下來多問了幾句,聞歌早有準備,一一應對之後,便順利進城去了。




同樣是在苦寒之地,營關這幾年的發展日新月異,已經不輸南方那幾座繁華的城鎮,而月城這些年依然止步不前,與當初馮樂真沒來之前的營關差不多,低瓦房隨處可見,官道坑窪不平,都這個時候了,路邊仍有積雪,偶爾孩童打鬧,還會不小心摔跤。




城門口魚龍混雜,馮樂真試圖找出自己人,可惜聞歌看穿了她的意圖,直接放棄官道,帶她往巷子裡鑽。




隨著熱鬧聲遠去,鏈子再次鎖上二人的手腕,馮樂真晃了晃上頭的鈴鐺,好整以暇地看著聞歌:“你打算將本宮帶去哪裡?”




“自然是別人找不到的地方。”聞歌頭也不回地說。




馮樂真眉頭微挑:“先說好,本宮受不得苦,你若敢隨便找個地窖關著本宮,本宮只怕是要鬧的。”




“我怕你鬧?”聞歌反問。




反正已經提前言明,馮樂真也不再多說。




兩人在相似的巷子裡不斷前進,好幾次馮樂真都以為自己又走回了原來的路,還是靠著細微的差別才分辨出他們沒有原地打轉。再看聞歌,一路上半點猶豫都沒有,可見早已經將這裡的路摸熟了。




半個時辰後,兩人進了一間民宅。




一個小院,兩間瓦房並排,房子右前方則是一間廚房。宅子不算大,但牆足夠高,看得出來是剛加高過的,門也是剛換的,上頭的鎖精緻複雜,想來只要大門一鎖,任她如何也逃不出去了。




“這是提前準備好的?”馮樂真問。




聞歌看她一眼,鎖了門後便將鏈子摘了下來。




馮樂真笑笑:“本宮抓你那些同黨不過一個多月,一個多月裡你不僅要在長公主府的地下挖一條地道、要找出可以順利出城的法子,還得不動聲色在月城設下這樣一個牢籠,聞歌啊聞歌,你如此本事,只做刺殺的活兒是不是太辱沒了?”




“這片巷子都是老屋,前幾年斷斷續續搬出去不少人,如今這宅子周圍已經沒住人了,你就算叫破喉嚨也無人能聽到,我勸你這些日子安分一些,最好別動什麼歪心思。”聞歌淡淡警告。




馮樂真不置可否,只是在宅子裡轉了一圈,最後在主屋門口站定:“本宮要住這間。”




聞歌無所謂,她要住就住。




馮樂真還有要求:“去買幾身換洗衣裳,再買一床新棉被。”




“床上那套就是新的。”聞歌皺眉。




馮樂真:“你不覺得太薄了嗎?”




聞歌木著臉:“不覺得。”




馮樂真微笑:“本宮覺得。”




說罷,不等他反應便繼續提要求,“本宮要三張新的,兩張鋪一張蓋,挑最厚的買,這屋子有些年歲了,誰知道地龍還能不能用。”




聞歌不悅:“你怎麼這麼多事。”




“記得買些皂角,本宮的衣裳也是要洗的。”馮樂真靠在門上,慢悠悠地提醒。




聞歌黑了臉,怕她再提要求,乾脆扭頭就走。馮樂真目送他離開,又將門從外頭反鎖,便直接進屋去了。他能如此放心地讓她一個人待在房子裡,可見是足夠篤定她沒辦法出去,既然如此,馮樂真也懶得費工夫,直接回屋歇著就是。




聞歌一直到晌午時才回來,將馮樂真要的那些東西都買齊了,又買了不少的吃食,兩人將就著用了一頓午膳,聞歌便要回屋小睡一會兒。




“等一下,”馮樂真叫住他,“去將床給本宮鋪了。”




聞歌:“……”




“快去。”馮樂真催促。




聞歌深吸一口氣,面無表情去鋪床了,馮樂真見他動作還算麻利,誇了兩句後提醒:“別忘了把屋子也打掃一下。”




聞歌只當沒聽見,活兒卻一樣不落全做了,等做完困勁也散乾淨了,索性又拎起掃帚把院子裡打掃一遍,把窗子上的漏洞也都補補。他本來還想將地龍燒起來的,結果嘗試了幾次,不得不承認馮樂真是對的——




這宅子年久失修,地龍已經不能用了。




他當初買了宅子之後,就忙著回營關挖地道了,平時都是在營關一戶人家借住,一天也沒在這裡住過,所以沒仔細檢查過。眼下確定地龍是不能用了,他擦了擦汗,看一眼掛在上空的日頭,覺得都三月初了,晚上即便沒有地龍,應該也沒什麼大不了的。




一下午的時間轉眼就過,兩人晌午時吃的是聞歌買回來的熟食,到了晚上就得自行做飯了。聞歌也沒指望馮樂真幫忙,鑽進廚房小半個時辰,等晚膳做好馮樂真才款款出現,自顧自在院裡的小桌前坐下,等他給自己盛粥。




“你吃得倒是心安理得。”聞歌一整天都沒閒著,腰腹上的傷口越來越疼,以至於沒什麼好臉色。




馮樂真倒是淡定:“佛是你自己請來的,自然該你好好供著。”




聞歌板著臉,不想理她。




晚膳結束,馮樂真起身就要回屋,想起什麼後又停下,將懷裡的金瘡藥遞給他:“晚上回去記得換藥。”




聞歌正端著鍋碗瓢盆要往廚房走,看到她的舉動後愣了愣。馮樂真揚起唇角,將藥瓶塞進他衣領裡:“就當是你服侍本宮的薪酬了,待會兒別忘了燒些熱水,本宮要洗漱休息。”




聞歌:“……”




雖然不想被她當奴才一樣使喚,但也不想白白承她的情,所以聞歌一言不發,直接去了廚房。




等他把碗都洗了,又燒好一鍋熱水出來時,突然被迎面的寒風凍得顫了顫,隨即感覺到臉上一點溼潤。




他微微一怔,半天才反應過來是下雪了。




馮樂真正坐在屋裡梳頭,聽到身後有人進來,便吩咐他將盆放到床邊。聞歌沉默不語,安靜地將盆放過去,馮樂真起身到床邊坐下,毫不避諱地脫了鞋襪,弓著腳緩緩試了試水溫。




蔥段一樣白的腳撩撥水面,帶來陣陣水聲,聞歌下意識想別開視線,又覺得沒什麼好躲的,於是站在原地沒動。




馮樂真沒有錯過他一瞬間的閃躲,笑了一聲問:“像你這樣的死士,應該也見過不少世面了,怎麼還像個毛頭小子一般生澀。”




“你少套我的話。”聞歌警告地看她一眼。




馮樂真扯了一下唇角:“不過是隨意一問,這麼警惕做什麼。”




“恆康長公主何時是隨意的人了?”聞歌反問。




馮樂真眼角微挑,倒也沒有否認。




水溫漸漸合適了,她將雙腳都踩進盆底,微微發燙的水沒過腳踝,一陣陣湧動帶來輕微的癢意。熱意從腳心傳遞至四肢百骸,馮樂真舒服得眯了眯眼睛,猶如一隻饜足的貓兒。




她眼下穿的是聞歌新買的寢衣,布料雖好,上頭卻連個花都沒繡,加上此刻不施粉黛,連頭髮也隨意地披著,瞧著比白日裡的錦衣華服不知無害多少,聞歌明知不該,卻沒忍住多看了兩眼。




“好看嗎?”馮樂真突然問。




聞歌頓了頓,繃著臉轉向一邊:“誰看你了。”




這點彆扭勁,倒與前世差不多,馮樂真笑著打趣:“本宮莫非前世與你見過,否則怎麼會有種一見如故的感覺。”




聞歌頓了一下,冷淡開口:“那應該是你想多了。”




“是嗎?”馮樂真眉頭微揚,“說不定咱們真見過呢?”




聞歌掃了她一眼,卻是不說話了。




馮樂真沒注意到他臉上閃過的一絲異常,只低著頭專心泡腳。




天色已經徹底暗了下來,原本安靜的院子裡,也漸漸響起了呼嘯聲,雖然門窗緊閉,但屋裡唯一的蠟燭卻火光晃動,彷彿隨時要熄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