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有青木 作品

第 79 章

事已經說清,就沒必要再留下了,馮樂真起身便要離開。




“殿下……”祁景清下意識要跟。




“歇著吧,”馮樂真掃了他一眼,“養好之後記得去長公主府,本宮等著你。”




祁景清聞言,略微放心了些:“好。”




馮樂真見他老老實實躺了回去,便直接出門去了。




“殿下,如何了?”一直等在外頭的宋蓮忙問。




馮樂真嘴唇動了動,還未來得及說話,屋內便傳來祁景清的聲音:“祁安。”




“奴、奴才在!”書童急忙進屋。




宋蓮頓時顧不上詢問馮樂真了,眼巴巴地盯著緊閉的房門,直到書童從裡頭跑出來。




“他喚你做什麼?”她立刻問。




書童:“世子……世子……”




“世子怎麼了?”祁鎮急躁質問。




“世子要吃飯!他說他餓了!”書童終於一臉欣喜地將話說出口。這還是祁景清這麼久以來第一次主動說餓,雖然不知吃完會不會如之前一樣吐出來,但已經算是天大的好消息了。




祁鎮倒抽一口冷氣,還未有所反應,宋蓮已經急匆匆朝著後廚跑去,橫衝直撞的樣子哪有半分貴夫人的模樣。




整個侯府都因為祁景清一句話兵荒馬亂,馮樂真默默給阿葉遞了個眼神,兩人悄無聲息離開了。




後廚以最快的時間做了幾道菜來,宋蓮隨著端菜的下人一同走到門口,想到什麼又硬生生停了下來。




“怎麼不進去?”祁鎮問。




宋蓮訕訕:“不、還是不了。”




祁鎮知道她仍在介意自己一時衝動險些害了兒子性命的事,默默握住了她的手。




宋蓮眼圈紅了,好半天才哽咽開口:“侯爺,我是真的知錯了。”




祁鎮也不知該如何安慰,只能無聲輕拍她的後背。




夫妻兩個繼續守在門口,直到屋裡傳來祁景清用完膳沒有吐出來的消息,懸了多日的心才勉強放了下去。




另一邊,回長公主府的馬車上。




“殿下,世子都同您說什麼了?”阿葉好奇。




馮樂真:“說要跟本宮做交易。”




“交易?”阿葉不解。




馮樂真想起方才祁景清一本正經的模樣,不由笑了笑:“嗯,交易。”




“……他能同您做什麼交易。”阿葉嘟囔一聲,本來還想追問,但看到馮樂真眉眼愉悅的模樣,又默默將疑問嚥了回去。




嗯……祁鎮夫婦雖然十足討厭,可生的倆孩子卻十分討人喜歡,一個建功立業忠心耿耿,一個……一個光是存在,就足以讓殿下高興了。




“看來日後世子爺再來長公主府,奴婢就不必將他拒之門外了。”阿葉打趣。




馮樂真睨了她一眼,倒沒有否認她的話。




雖然說了准許他上門了,但這一日之後,馮樂真接連兩個月都沒有再見到他,只偶爾從祁景仁那裡聽說,他




如今吃好睡好,正十分賣力地養身子。




營關的夏天總是很短,還沒熱上幾天,天氣就冷了下來。




眼看著中秋都快來了,祁景清還是沒來,馮樂真索性也不管他了,只專心應對京中傳來的密信。




在她拒絕回京之後,馮稷終於意識到她的失控,開始對她在京中的勢力動手了,婉婉那樣一個報喜不報憂的人,給她的來信上都能寫出‘近來府內頗為艱難’這樣的字眼,讓她很難不擔心。




她本想給馮稷找些麻煩,讓他轉移一下注意力,結果還未來得及動手,傅知弦的信便來了。




這是她離京三年以來,他第一次來信,信上只有四個字:韜光養晦。




馮樂真斟酌許久,到底還是改變了主意,囑咐完秦婉之後,便不再管京中的事。




中秋將至,營關也漸漸熱鬧起來,家家戶戶都開始打掃門庭,準備迎接一年一次的團圓節,唯獨長公主府清清冷冷,沒有半點過節的氛圍,馮樂真整日忙於正事,還是中秋前幾日才發現自家與其他人家不同,於是特意召來範公公詢問。




“不是不過中秋,只是一切從簡,到那日叫後廚多做幾道菜,再給底下人發些紅包了事。”範公公恭敬回答。




馮樂真不解:“為何要從簡?”




“這不是……”範公公面露尷尬。




馮樂真見他欲言又止,突然就懂了——




傅知弦的生辰是那日,他們分開也是那日。




這是怕勾起她的傷心事,才故意一切從簡啊。馮樂真得知了原因,簡直哭笑不得:“都過去這麼久了,本宮都快忘記了,你們竟然還在介懷。”




範公公不好意思地笑笑。




“府中好久沒熱鬧一下了,該怎麼辦就怎麼辦吧,不要總顧忌一些莫須有的東西。”馮樂真說著,又想到什麼,“順便問問大家有沒有什麼想要的,如今府中愈發寬裕,他們想要什麼儘管提。”




範公公答應一聲,便著手去準備了。




長公主殿下要關起門來過中秋家宴的事,很快便在府內傳開了,範公公年長,眾人不好意思向他提要求,阿葉作為馮樂真最寵愛的婢女,便肩負起了其他人向馮樂真討賞的責任。




“阿碧想要一根紅珊瑚髮簪,叢兒想要一對珍珠耳環,還有還有,那個周侍衛不知抽什麼瘋,突然要文房四寶,說打算讀書習字,奴婢覺得不必給他買太好的,反正他也只是一時興起……”阿葉掰著手指,將大家許的願一一說了。




馮樂真失笑:“你呢?你想要什麼?”




“奴婢什麼都不缺,沒什麼想要的。”阿葉回答。




馮樂真:“當真沒有?”




“當真沒有,如果非要說一樣……”阿葉斟酌一瞬,道,“那奴婢想要殿下天天高高興興的。”




“你呀。”馮樂真戳了戳她的臉。




阿葉嘿嘿一笑,崇敬地抱住她的胳膊:“奴婢總是做錯事,還老是自作主張,殿下不僅不生奴婢的氣,還總是向著奴婢,奴婢真的心滿




意足,什麼都不想要了。”




馮樂真低頭,靜靜看著她認真的眉眼,突然想起自己幼時選貼身婢女時的情景。




那時一排站了十餘個小姑娘,每個人都急於表現自己,唯獨阿葉眨著一雙大眼睛,問她不穿外衣冷不冷。




“殿下,殿下?”




馮樂真回神:“嗯?”




“你想什麼呢?”阿葉不解。




馮樂真笑笑:“想起第一次見你時的情形了。”




阿葉被選作她貼身婢女時才五歲,不太記得那時的事,聞言頓生得意:“聽說先帝挑了許多小宮女讓殿下選,殿下卻獨獨選了奴婢,一定是奴婢比那些人強太多,才能讓殿下一眼相中。”




皇宮那地方再苛刻,也不至於要求一個五歲的孩子比誰強,阿葉當初能被選上,只是因為那雙大眼睛裡只盛了她一人罷了。




馮樂真看著阿葉期待的模樣,唇角翹了起來:“沒錯,你比她們都強。”




阿葉聽到自己想聽的話,頓時心滿意足。




兩人說話的功夫,陳盡安正好巡邏經過,對上視線後他沒有猶豫,立刻上前來行禮:“殿下。”




“似乎曬黑了些。”馮樂真盯著他的臉仔細觀察。




雖然營關的長公主府不算大,但好歹也是三進的院子,馮樂真又整日不在家,兩人即便同住一個府邸,十天半月的不見面也是正常。




陳盡安聞言生出一分侷促:“卑職知錯。”




“不過是曬黑了些,算什麼錯處,”馮樂真笑笑,將桌上的糕點拈了一塊遞給他,“大家都在討中秋的賞,你可有什麼想要的?”




陳盡安拿著她給的糕點,一時不知該如何回答。




阿葉斜了他一眼,轉頭對馮樂真道:“殿下就多餘問他,他肯定像奴婢一樣什麼都不……”




“中秋要放煙花嗎?”陳盡安突然開口。




阿葉聽他提煙花,頓時倒抽一口氣——




這個陳盡安怎麼回事,雖然殿下已經不再介懷當年的事,但中秋加煙花,這是生怕殿下忘記當初和傅大人有多恩愛的事啊!




馮樂真卻是淡定:“你想看煙花?”




陳盡安匆匆看了一眼阿葉的神情,隱約也意識到自己的問題不妥,可是話都說出來了,再往回咽也不太可能了。




他靜默片刻,還是點了點頭。




“以前在京都時常看,都習慣了。”他小聲說。




阿葉恨不得揍他一頓,但當著馮樂真的面,只能咬牙假笑:“跟你共事這麼多年,我怎麼不知道你還喜歡看煙花呢。”




“不是喜歡……”陳盡安頓了頓,對上她似笑非笑的表情後還是放棄了,“卑職只是隨口一說,還望殿下恕罪,卑職……不想看煙花了,想、想要一條穗子,掛在卑職的劍上。”




今年春天,殿下送了他一把玄鐵重劍,如今上頭還少一根穗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