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有青木 作品
第 62 章
他相信他們之間的感情,卻不相信自己。
他終於將內心真正的顧慮說出口,而訴說的對象卻是情敵,沈隨風自己都覺得好笑又荒唐,有種說不出的感覺。
祁景清與他對視許久,頷首:“那確實不能走。”
沈隨風笑了一聲,從袖中掏出一張藥方遞給他,祁景清看到上面一長列的藥名,頓時眼角跳了跳:“我始終懷疑你公報私仇。”
“再不好好吃飯,之後你會發現我每天都在公報私仇。”沈隨風冷笑。
祁景清無言片刻,只得答應今晚多用一碗飯。
沈隨風離開,書童又探頭探腦進了屋。
“世子,您告訴沈大夫,他兄長聯合其他商行不再跟營關有生意往來的事了嗎?”書童問。
祁景清眉眼沉靜:“殿下都沒說,我為何要說?”
書童頓了頓:“這不是跟他說了,他能幫忙解決殿下的困境麼。”
“我自己就可以幫殿下,為何要他再摻和進來,”祁景清垂著眼眸,輕輕撫過虎口上的針口,“既然他覺得不過問殿下的事,便可以不產生分歧,日後也能和殿下長長久久,那便隨他去吧。”
書童張了張嘴,到底沒有再說話。
沈隨年這次顯然是下定了決心要跟馮樂真鬥到底,隨著各路商隊不再來營關,營關的布料、棉花、皂角等一應事務都在緊缺,尚存的那些價格飛漲,百姓好不容易跟官府合作掙來的那點錢,幾乎要全貼在這次飛漲的價格上。
眼看著天氣漸漸冷了,百姓手裡的銀錢逐漸緊缺,過冬的物資卻還沒怎麼準備,整個營關都陷入慌亂之中,就連不問民生的祁鎮也坐不住了,直接殺進了長公主府,質問沈隨年究竟是怎麼回事。
沈隨年雖然是悄悄來的,但對他知道自己在長公主府的事並不驚訝,畢竟整個營關都是祁家的地盤。
面對祁鎮的質問,沈隨年直接將原因告知,於是祁鎮轉身就去找了馮樂真。
“看你平時還算聰明,怎麼一到這種事上就開始拎不清了,世上男子多得是,你若想要,就去軍營裡隨便挑,要多少本侯都給,何必非為了一根草得罪沈隨年。”祁鎮作為為數不多知道沈隨風和沈隨年關係的人,跟馮樂真說話時難得苦口婆心。
馮樂真淡定看他一眼:“本宮要誰都給?”
“當然!本侯若是有半分猶豫,就不是個人!”
“那本宮要祁景清。”
“你放屁!”祁鎮幾乎踩著她的尾音回答,說完還有些氣急敗壞。
馮樂真笑笑:“可見在侯爺心裡,仍有即便為了百姓也無法豁出去的人,巧了,本宮也有。”
“放屁!”祁鎮又來一句,“景清是本侯的兒子,沈隨風難道也是你兒子?”
“本
宮愛他如子。”
“……馮樂真,本侯沒空與你說笑,你去大街上看看,百姓都被如今的事鬧成什麼樣了,”祁鎮咬牙切齒,“你也在營關快一年了,也該知道營關的冬天是真的能凍死人的,若他們在第一場雪到來之前,不能把過冬的全部物件準備妥當,只怕會熬不過這個冬天。”
馮樂真垂眸喝茶,對他的話不置一詞。
祁鎮氣得跳腳,恨不得拿刀給她戳個對眼,但到底什麼都沒做,罵罵咧咧地離開了。
他一走,馮樂真的眼神便冷了下來:“阿葉,”
阿葉從暗處出來,擔心地看著她:“殿下。”
“京都那邊有消息了嗎?”
“……還沒有。”
馮樂真不再說話,只是端著茶杯的手漸漸用力。
祁鎮這次前來,便徹底開了個頭,之後陸陸續續有人來勸,沈隨風察覺到府中氛圍不對,可惜沈隨年有言在先,一旦教他知曉,營關便再無機會,所以每個知情人都對他諱莫如深。
馮樂真越來越沉默,每日裡不再出門,經常在書房一坐就是一天,他好幾次找理由去找她,可惜每次都是相顧無言。
他感覺好像有什麼東西,漸漸要抓不住了。
“我覺得你就是想太多了,你以前從不這樣。”沈隨年評價。
沈隨風眼神沉沉:“哥,你和殿下究竟怎麼了?”
“我與她能怎麼,你別跟她有了問題,就來找我的茬。”四十餘歲的人,什麼場面沒見過,撒謊也是信手拈來。
沈隨風抿唇:“她是我這輩子最愛的人,兄長,你莫要欺負她。”
沈隨年聞言笑了,心想一輩子這麼長,你又如何能肯定她就是最愛。但他沒有說,作為一個勝利者,他什麼都不必說,只需等著馮樂真妥協就是。
若他猜得沒錯,應該是快了。
果然,三日後,馮樂真突然叫他去了書房。
“殿下。”沈隨年拱手行禮。
馮樂真平靜地看著他:“知道本宮叫你來做什麼嗎?”
“再過一段時間,天就徹底冷了,若是府衙囤積的稻米沒有在下雪之前送出去,只怕要爛在倉庫了,”沈隨年低眉順眼,“想來殿下是等不及了。”
馮樂真聞言笑了一聲,慵懶地靠在了椅背上。
直到此刻,她都沒有半點失敗者的窘迫與煩悶,沈隨年看著她平靜的眼眸,心想難怪先帝在時,每每提及她總是惋惜她並非男兒身,若她是男子,只怕如今的天下就與京中那位無緣了。
心有溝壑,處變不驚,她的確有帝王之威。
“本宮從前覺得,沈大公子年紀輕輕能將沈家的生意發展壯大到如此地步,一定是非常人也,如今看來,倒也不過如此,”馮樂真淡淡看著他,“你為了我們之間的私事,害得營關百姓惶惶不安,當真是該死。”
“草民也是不得已為之。”沈隨年低頭。
“不得已,”馮樂真嘲諷一笑,“本宮是覺得
沈大公子這些年過得太順,快忘了自己姓甚名誰了吧,區區商賈,竟也想攪弄風雲威脅長公主,當真是狂妄至極。”
沈隨年將頭低得更深,並未反駁她的話語。
何必反駁呢,他虛長二十餘歲,欺負一個在營關無甚依靠的小姑娘,如今聽她說幾句難聽的話也是應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