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上京舊夢（四）

               　　“你表哥給你寫了些什麼。”不知何時，李衡已走到了王璃面前，二人的距離不遠不近，李衡周身散發著生人勿近的疏離。空氣有那麼一瞬間的凝滯，王璃聞到了一股血腥味。不知為何，李衡對白熠總是非常敏感。

　　王璃趕忙將手中的信箋放下，走向李衡，不溫不火道：“還能寫什麼，自然是勸我去金陵。你除了手上的傷，其他地方可還有傷？”

　　“沒有。不過是沾染了些敵軍的鮮血。”

　　“我讓阿珠先去準備點熱水，你去偏殿洗個澡吧，之後我再幫你包紮一下手上的傷。”王璃瞥了一眼李衡已經結痂的雙手，心中愁緒不安。

　　“好。”聞言，李衡就跟被下了魔咒一般，爽快地答應了。

　　不久，偏殿水房就傳來嘩啦嘩啦的水聲，擾得王璃心緒凌亂，已經抄錯了好幾個字。

　　久聞美色誤人，竟是無論男女都是如此。

　　待水聲已歇，王璃才理好桌面，往偏殿走去，正撞見李衡從水房出來。二人皆是一陣錯愕。王璃的房中並沒有適合李衡的衣裳，但是有一匹尚未裁剪的布料，如今李衡身上披的，正是這塊布料。

　　王璃之所以一直沒有用這塊布料，就是因為這塊布料的顏色太過粉紅鮮豔。可如今披在李衡身上，王璃倒覺著有一番說不出的風情。

　　見王璃目不轉睛地盯著自己，李衡深覺尷尬，只能乾咳了幾聲。

　　“你這房中倒是什麼都有。”他掃視殿中，言辭中頗有些戲謔。

　　“啊，是這樣的，這些都是一月前金陵那邊送過來的。我本來想送給王嬸的，只是一直沒有機會，如今瞧這顏色，倒是與您甚為相配。”王璃剛從錯愕中恢復，就慌不擇句地說了一番，自覺失言，忙岔開話題：“我這邊還有些傷藥，是從王家帶過來的，我給您上藥吧。”

　　聞言，李衡的臉色忽明忽暗，一時竟也沒有回話，被王璃拉著坐到了一旁的梳妝檯上。只見王璃拿出藥箱搗鼓了許久，卻終是沒有給李衡上藥。

　　李衡疑惑地望向王璃，王璃只能無奈開口：“您能不能將您的布料裹緊一點，不然我無法集中心神給您上藥。”

　　李衡一臉錯愕，他第一次覺得在這偌大的偏殿，兩個人太過擁擠。周遭的溫度攀升，二人的額頭均滲出了密密麻麻的小汗珠。二人均未有言語，只是雙方的眼睛總是時不時地瞥向對方，訴說著尚未言明的情義。

　　李衡將床留給了王璃，自己則去了藏書閣內王璃經常打地鋪的地方。

　　他走進藏書閣，深吸一口氣，方覺空氣是涼的。可待他躺下，蓋上被子，他的心再次躁動了起來。這被子上滿是王璃的味道。

　　李衡覺得，他有必要重新審視一下自己與王璃的關係了。

　　這一夜的王璃睡得非常香甜，她甚至興奮到忘記去看白熠寄過來的信箋。

　　翌日，城中百姓果不其然地發起了暴動，為首者是一位名叫劉二的青年男子。

　　“我早就知道你們這些當官的，怎麼會一門心思為百姓好，肯定是將軍已經遭遇了不測，你們想要隱瞞事實，將我們困在這裡，等外族人來，你們好提前逃走。”

　　“與其被你們賣給外族人，還不如我們親自推翻你們。”

　　“是啊，咱不能死在自己人手裡。”

　　“……”

　　百姓們眾口一詞，攻進了府衙，王勉等人卻未曾露面。

　　正待眾人發愣之際，一利箭穿堂而過，“嗖”的一聲，劉二應聲而倒。

　　人們方才看清，正堂端坐地是拿著弓箭的李衡。

　　“李將軍，將軍回來了。”

　　“將軍沒有死，我們又有救了。”

　　“劉二是外族奸細，已然伏誅，爾等需儘快趕往家中，莫再為人煽動。”字字句句鏗鏘有力，李衡的威嚴在百姓之中早已紮根，他們盡數散去，李衡依舊坐在正堂，等待著一場廝殺的到來。

　　上京城城門大開，城內四顧無人，南面王按著城中細作的指示，徑直往府衙去了。

　　剛到府衙門口，便傳來一陣悠揚的琴音，南面王聞之如痴如醉。可他轉瞬也意識到了事情的不對勁，調轉馬頭欲打道回府，流矢瞬間而至，打得外族的軍隊措手不及。

　　府衙門口的巷子裡，李衡的軍隊陳列在四周的屋簷上，每一箭都正中敵軍。敵軍慌不擇路，竟無一人逃脫。

　　巷子裡的鮮血染紅了周遭的牆壁，就像是塗上了一層紅漆。

　　這是上京守軍的第二次巷戰，活捉了南面王，殺敵六千，可謂是大獲全勝。

　　上京城接連下了好幾場雪，雪花厚重地鋪在貼滿瓷磚的大道上，四周人跡寥寥，只有兩位姑娘撐著傘在雪中走著，留下兩行足跡。

　　王璃要去軍營找李衡。

　　年關將近，定北王修書說是會送些年貨到上京來，讓王璃將這個消息告知李衡。

　　營帳內李衡正與兩名將士議事，王璃只能等在帳外。不多時，兩位將士從賬內出來，為首者正是那日的黑臉男子，另一位則是那日為她解圍的紫衣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