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風景舊曾諳（二）

               　　上元佳節。王璃正在白鹿書院門口等著弟弟王承志。

　　今日的上京城一派祥和，眾人臉上都洋溢著欣喜，倒不僅僅是因為今日上元，更是因為那位為國而戰且凱旋而歸的大將軍白熠會在今日入城。這樣的好日子，連書院也放假了。

　　說起來，王璃也許久沒有見過王承志了。加上前世，起碼得有一年沒有見過自己這個弟弟了。

　　王承志雖與王璃同父異母，但跟王璃卻是親近非常。王璃知道，柳成雙在這方面下了不少功夫。

　　“阿姐，今日怎是你來接我？”王承志見是王璃，笑得合不攏嘴。阿孃說過，姐姐膽小，阿志在外面一定要好好護著她。

　　“今日上元節，母親忙裡忙外的，哪有時間來接你，自然是我來。”接人這個活，王璃前世並沒有幹過。因為她實在是膽小怕人。

　　二人相會，王承志總是有說不完的話。王璃表面上聽得非常認真，可心思都落在了身後的那對兄妹身上。

　　“兄長！”

　　“茯苓今日在書院如何？”

　　“兄長，往後我可不可以不來了。他們都笑我是個女子，都不與我說笑。”孩童抱怨道。

　　王璃聞言，將王承志拉近，輕聲耳語。

　　王承志那雙清澈的眼睛轉了轉，先是迷惑，而後又豁然開朗，轉身接了後邊那位叫做茯苓的話。

　　“茯苓妹妹，你可還記得我？”

　　茯苓窩在自家兄長懷中，怯懦地點點頭。

　　“前日，在下因硯臺摔壞了，是姑娘將自己的硯臺借給了在下。我阿姐說過，做人定要知恩圖報，待我歸家，定會讓家中長輩打一套文房四寶給姑娘。”

　　茯苓聞言，將自己的頭窩在兄長懷中，只細聲說了句“不必言謝”。倒是她的兄長眼眸微動，似是想到了什麼。

　　王璃的心中百感交集。

　　她今日來接王承志確是有目的的。她盤算了好幾晚，終於捋清了前世許多事情的脈絡。若是沒有三日後公主府的詩會，一切變局都不會有。她今生唯一的好友劉芬不會死，李衡的妹妹茯苓也不會死。

　　故而，她要做的第一步便是讓她二人不要赴宴。劉芬與自己交好，自然是一句話的事，這茯苓可就不行了。

　　她轉而想到了王承志。茯苓身死的那一天，王承志哭了許久，說是沒有把硯臺還給她。

　　少年的情誼，再世的王璃一眼就能瞧出來。本是再純真不過的情感，王璃卻不得不利用它。

　　王璃走近，終是見到了日思夜想的人。

　　李衡的確是一位長得很好看的人。面容清秀，輪廓清晰，眼含笑意。卻總是莫名帶著一股疏離的氣質，讓人生畏。

　　“見過世子，阿志在書院向來開朗，朋友也多。既是世子的妹妹幫了阿志，往後阿志在書院定會好好照拂令妹的。”

　　王璃話畢，李衡卻皺起了眉頭。這姑娘看著年歲不大，可目的性卻實在太強了。茯苓因在孃胎裡受了驚嚇，一貫十分膽小怯懦，半點沒有侯府小姐的樣子。若是能在書院結識一位頗有威望的學子，對他這位妹妹而言是再好不過的了。

　　不過，李衡還是拒絕了。天上沒有掉餡餅的事，李衡不會讓自己的妹妹涉入任何險境。他一句“不必言謝”，就倉促結束了二者的對話。徒留王璃姐弟在寒風中惆悵。

　　王璃早就猜到了是這樣的結果。可李衡的冷漠還是讓她傷了神。記得自己前世第一次見他的時候，他並不是這般無情來著。

　　那時的王璃沒有隨著眾人南下，整個王家府宅就只剩下了她一個人。王璃從未見過這般空的庭院，也從未感到這般的淒冷。

　　她的父親，拋棄了她。他幾乎搬空了整個王家，獨獨留下了她。

　　她知道王憲並不喜歡她。當年，王憲進士及第，沒多久就登門求娶了王璃的母親——白子欣，定北王白靖的義妹。白靖並不看好王憲，白子欣卻對王憲一見鍾情。二人順利完婚。可婚後不過八年，白子欣就慘死在護城河裡，留下了年僅八歲的王璃。

　　三年後，王憲再娶柳成雙。那時的王承志已經三歲了。

　　白子欣的死，成了定北王和王璃心中的心結。自此之後，定北王再沒給過王憲好臉色，在朝堂上也是極力阻止王憲升遷。故而，王憲雖然才幹突出，到如今也不過是個三品的侍郎。

　　王憲怎麼會不恨呢。入主中樞是他一生的夢。

　　如今止步，怎會甘心。

　　拋下王璃，不過是為了出他自己心中的一口氣罷了。你定北王有本事，就自己去把你侄女接過來吧。

　　王璃一直以為王家還會派人來接她的。可她沒有等到王家的人，外族的兵馬倒是先一步到了王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