醒冬 作品

第129章 婚約之爭

    這時,人們才相信,這個帶著半塊面具突然出現的黑衣男子,真的是墨君。

    所有人都一下子激動了起來。

    這些年,他們聽過了太多關於墨君的傳言,已經在腦海中將墨君的形象描摹過無數遍。

    但墨君消失太多年了,在這個健忘的世界中,二十多年的時間,足夠抹去很多東西存在的痕跡,哪怕他曾經是站在世界頂峰的人,同樣不能免俗。

    這些年來,有不少人都認為墨君當年重創深淵時,自己也身受重傷,早就已經羽化了。

    今天墨無書的現身,讓這樣的流言不攻自破。

    墨無書舉起手中平平無奇的鐵劍,作出一副滄浪劍起手的姿態,說道:“出劍吧。”

    祁念一鄭重地躬身行禮,而後拿出劍。

    這次,她沒有用神劍非白,而是拿出了陪伴她度過了短暫而又漫長的少時習劍時光的不夜侯。

    薄如蟬翼的竹劍如驚風掀水簾,在空氣中平緩地劃開。

    她用初學劍時的心性和狀態,來迎接師尊給予自己的最後一場指導戰。

    師徒倆相隔三丈遠,同樣以滄浪劍的第一式起手。

    墨無書面具之下,露出一雙寒星似的眼,看著面前的女孩。

    他已經記不太清,二十多年前,他從天機子口中聽到了新一代的天命者的下落時,是什麼心情。

    那時他也不知道,自己的決定是不是對的。

    但他知道,人是不能走捷徑的。

    犧牲一個又一個天命者永遠無法真正解決問題,就像將手無縛雞之力的淮瑜扼殺在幼時,也斷然無法阻止未來可能會發生的滅世之災。

    正如人們對修行之路的劃分一樣,小重山,須得遍歷人間,登崇山峻嶺,有朝一日才能一飛沖天,得見龍門。

    前人走過的捷徑,都會在後世化為更加險峻崎嶇的路。

    念一入門十幾年,他從未履行過一個師尊的職責,初次見面是因緣際會之下的做戲,後來的指導戰,情急之下,難免倉促。如今唯一一次正式交手,竟直接越到了出師禮這一步。

    滄寰的出師禮,須得讓師尊對弟子,打一場指導戰。

    同樣是指導戰,今日要承受天下第一人厚重的劍意的人,成了祁念一自己。

    兩人同時出劍,碧海潮生瀰漫開細密的水汽,滄寰弟子在一旁撐起結界,避免兩人鬥法的風波驚擾到來客。

    只有當直面墨無書時,祁念一才能感覺到,何為大乘。

    她在南境同墨無書聯手應對過失去理智的天尊,但那時天尊的意識並不能自控,雖然出手狠辣,卻並沒有發揮出自己全部的力量,並不能像今日這般感受地如此真切。

    她劍下的碧海潮生是狂浪翻波,墨無書用這一劍時,卻格外的沉靜,他的海,是靜海無波亦無風。

    世人常用劍意來判斷一個人的心性。

    只因劍意中蘊藏萬千變化,是人們出生至今所有經歷感悟所得。

    如此,才顯得劍意珍貴,輕易不可得。

    祁念一自詡這些年已經經歷了足夠多,卻在直面大乘境時,仍然能夠被他那種沉穩強悍到可以無視一切風波的氣魄所震撼。

    獨守深淵二十載,墨無書見到了太過陰冷詭譎之物,早已錘鍊出一副八風不動的心境。

    第二劍晚來風急,鐵劍在竹劍三寸之處輕輕一敲,祁念一只覺得頓時從手麻到了腦海中。

    這陣風堪稱輕柔和緩,卻只能讓人感受到莫名悲苦,恍如置身萬丈愁緒之中。

    和先前碧海潮生的劍意聯繫在一起,讓人覺得,在這道劍意的洗禮之下,自己恍若在苦海泛舟,無風自動,向著更深處的苦痛行去,無力回頭。

    祁念一有一瞬,甚至握不住自己的劍。

    她眼神混沌片刻,靠著眼中一閃而過的微光才勉強恢復清明。

    晚來風急,細風苦雨愁煞人。

    她本以為自己已經領悟了這一劍的劍意真諦,卻沒想到,先前所得,仍不過只是皮毛。

    真正晚來風急的愁緒,甚至讓劍者不敢執劍。

    結界無法阻擋這駭人的劍意,墨君讓在場所有人同時感受到了,何為天下第一人。

    祁念一持劍的右手在發抖,不受控似的。

    她茫然看著墨無書,感覺對方似乎和她近在咫尺,但她卻連往前踏一步的勇氣都沒有。

    墨無書卻並沒有要收手的意思,鐵劍平靜切開空氣,直向著祁念一的門面而來。

    圍觀眾人輕聲驚呼道:“出師指導戰,為何打得如此激烈?”

    出師指導戰,許多門派都有,但對他們而言,不過是一場出師禮的形式而已。

    通常都是師尊象徵性的出三招,讓弟子接下,意味著師尊已經承認了弟子擁有出師的能力,可以獨自遊歷人間,而後再叮囑幾句,送上出師贈禮,便算作是完成了。

    他們從未見過,如此真刀真槍,絲毫不給徒弟留情面的出師指導戰。

    墨無書的劍意讓祁念一如溺深海,無法呼吸。

    她深深喘息著,不夜侯在手中發出清亮的嗡鳴,劍身帶起蹁躚竹影,在墨無書下一劍潮平岸闊使出時,腰部猛地一旋,憑空騰起,竟是踩著劍氣騰躍而起。

    她身著紅裙,是終年飄雪的滄寰主峰上唯一的一抹亮色。

    直入青雲之時,便是天外烈火,令陽光都為之退避。

    竹劍狠狠斬下,竟是一招和她此前所用都不相同的晚來風急。

    這一劍驚而疾,似驚風掠過,又似孤鶴振翅入青空的驚唳。

    但更多的,是少年人被逼入絕境時,退無可退,肆無忌憚地全力一斬。

    此劍過後,祁念一頓覺耳清目明。

    她有些恍然地看向墨無書,聽見他輕笑一聲,十分滿意的樣子。

    墨無書:“劍意從來都不止有一種樣子,少年人正是意氣風發的時候,何必強逼自己渡苦海。”

    他說著,手上卻是半點不留情,抬手就是一記驚濤拍岸。

    這一劍太過強勢,劈山填海浩蕩而來。

    讓人驚訝的是,這一劍驚濤拍岸,竟是一改他先前劍意的厚重沉穩,變得格外凌厲肆意。

    祁念一以潮平岸闊將劍勢逼退,反手接了一記月出東山。

    滄浪劍五式,蘊含了潮起微弱之時,風起青萍之末的氣韻。

    如此微弱而又浩瀚的力量,不顧一切逐月前行,最終拍岸攬月,令人驚歎之餘,又生出些感慨。

    悟出自己的五劍之後,祁念一用滄浪劍的次數少了很多,但這仍是她最有感情也最熟練的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