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1、討要補償

    史先生瘋了般衝進第一院時, 腦海裡閃過無數種可能,悔恨湧上心頭,讓他渾身都在止不住顫抖。

    他後悔了, 他不該和奚睿冷戰,明明奚睿最近情緒這麼不穩,他為何偏偏要在這時候跟他生氣?

    如果不是他那天一怒之下離開,也許他這兩天會死皮賴臉留在他家, 如果他在他身邊陪著他, 是不是就不會出車禍了?

    史先生耳邊彷彿還回蕩著護士的話, 她說奚睿出了車禍, 剩下的已經完全聽不到。

    等史先生衝到手術室前,裡面手術早就結束了,他白著臉站在那裡, 恍惚推開門。

    有護士正在收拾東西, 看到他奇怪看過去:“你是什麼人?這裡不能亂闖。”

    史先生一張臉白得嚇人:“之、之前出車禍的人呢?”

    護士疑惑看著他:“你是傷者什麼人?”他們下午只接收了一個出車禍的傷者,還是他們醫院醫生的家屬,這人又是誰?

    護士遲疑的時候,史先生臉色更白,身體晃了晃:“他……沒事兒的對不對?”

    護士也被他這模樣嚇到了:“已經救回來了, 現在在重症監護室……喂喂, 那裡不能亂闖的,你這人……”

    護士瞧著衝出去的人,趕緊讓人去通知譚老,那個傷者的家屬醫生就是譚老帶來的。

    寧長青和藺珩得到譚老的消息趕到重症監護室外時, 果然看到被攔下的史先生。

    史先生正在打著商量:“我真的是傷者的朋友,我就想去看一眼,我證件忘帶了, 手機也掉了……”

    他什麼證件都沒有,肯定不能讓他隨便上去。

    譚老看向寧長青:“你認識這人嗎?”

    寧長青覺得史先生眼熟,之前的確見過,此刻對方猩紅著眼,焦急的模樣呼之欲出,讓寧長青深深看了史先生一眼。

    攔著史先生的人看到譚老,立刻停下來:“譚老,這人非要上去重症監護室,但目前只有家屬才能上去,讓他登記拿證件,他又拿不出來。”

    史先生也看過去,等看到藺珩愣了下,隨即看向一旁戴著口罩帽子的人,對上寧長青的雙眼,立刻認了出來。

    史先生幾乎是沒任何遲疑衝到寧長青身前:“奚睿……他怎麼樣?他沒事兒吧?”

    寧長青將他上下打量一番,最後朝著譚老點頭:“讓他上去吧,他是奚睿的朋友。”

    譚老也朝著之前攔著的人點點頭,史先生趕緊道了謝,隨後幾乎是四五階臺階往上跑。

    藺珩也望著史先生這急匆匆的身影皺了皺眉,他看向寧長青:這人對奚先生……

    寧長青挑挑眉,和譚老解釋一番後,想了想,他和藺珩還是上去了一趟。

    藺珩說之前在醫院門口見到了奚父奚母。

    這會兒他們怕是也在那裡。

    寧長青和藺珩到樓上時,史先生此刻正趴在監護室的玻璃窗外,聽著奚父奚母在輕聲說著什麼。

    奚父奚母顯然沒察覺到史先生的心思,說著說著沒忍住輕輕摸著眼淚。

    不知是不是察覺到什麼,奚母扭頭朝寧長青這邊看過來。

    幾乎是看到的瞬間,奚母的身體晃了晃,原本通紅的雙眼更是紅通通的,她隔著十幾米的距離望著迴廊盡頭的年輕醫生。

    雖然戴著口罩和帽子,可不知為何,她還是一眼認出這就是她的孩子。

    她這會兒想起之前醫護人員說幸虧睿睿有認識的醫生在這裡幫了大忙,那時候他們心情亂糟糟的沒多想,可此刻看到寧長青,她還有什麼不懂的。

    奚父順著奚母的目光看去,一時嘴唇哆嗦了下,張嘴想說什麼,卻又沒敢開口。

    寧長青望著二人,這麼久沒見,奚母比上一次最後見的那次明顯憔悴不少,他抬步走了過去。

    隨著他走近,史先生也收回目光,怔怔看著他。

    寧長青走到玻璃窗外,面向奚睿的方向,他不用偏頭也能感覺到三人在看著他:“他的傷勢已經穩定住,不會再有問題。等明天轉到普通病房好好養著,幾個月後和之前不會有區別。”頓了頓,寧長青聲音放輕了,“所以,你們別擔心。”

    回應他的是再也沒忍住的奚母,她上前側身抱住了寧長青。

    低聲哭了起來。

    從a市過來的這一路,她猜想過很多可能性,她怕極了,怕自己已經失去了一個兒子,如果再失去一個,甚至還是天人永隔,她該怎麼辦。

    他們甚至不敢和二老提及這事,甚至還瞞著她父親,這一路幾個小時的時間,他們彷彿經過了一個世紀,等見到人,得知救回來的時候,他們沒敢哭,怕影響到別人。

    看到孩子躺在那裡也不敢,怕一旦崩潰,接下來沒有人能撐得住。

    可此刻聽著寧長青的聲音,奚母再也沒忍住抱著這個自己從第一面見到就心生好感的年輕人。

    到後來知道對方是她的孩子,她痛苦悔恨,卻已經無濟於事。

    她原本以為他們這輩子都會與這個孩子錯過,即使再難過,卻又不敢真的違背對方的意願,怕他會討厭了他們。

    奚母的哭聲讓寧長青心頭莫名被扯了一下,他嘆息一聲,轉過身,將比他低了很多的奚母攬在懷裡,輕輕拍了拍她的後背,低聲安撫:“都過去了。”

    他的話讓奚母卻哭得更加難以抑制,彷彿要將這段時間的思念與難過都傾瀉而出,也摻雜著怕這一刻過去後,她們繼續將母子不得再見,她只能在鏡頭裡瞧著對方。

    寧長青攬著奚母的肩膀,垂著眼,腦海裡閃過不久前奚睿昏迷時眼角的淚,沒再說話,把人摟緊了。

    奚父在一旁也沒忍住偷偷擦著眼淚,他覺得自己才是那個最失職的,如果當年妻子不是因為他跑過去動了胎氣,也許一切都會不一樣了。

    藺珩看一時半會兒怕是奚母冷靜不下來,看天色晚了,乾脆去帶了飯回來。

    藺珩回來時,寧長青已經帶著奚母坐在不遠處的位置上。

    奚母眼圈紅紅的,拿著帕子擦著眼淚,另一隻手卻忍不住握著寧長青白大褂的衣角。

    她怕鬆開手,對方會再次離開。

    寧長青也是頭一次被人抱著哭這麼久,但心裡原本打算看看就離開的念頭隨著奚母剛剛的哭聲打消,他看到藺珩過來看過去求助,他的確應付不來這種情況。

    藺珩走過去:“奚伯父,奚伯母,還有今天一晚上要守著,先吃些東西吧,不然挨不住。”

    奚母這會兒不餓,搖搖頭,她只想陪著兩個孩子。

    奚伯父低咳一聲:“你瞧瞧你,你不吃,長青也該餓了。”

    果然他這一說,奚母雖然捨不得卻還是鬆開了手。

    只是鬆開手沒忍住覺得眼淚又要落下來,趕緊拿帕子擦了擦眼睛。

    寧長青看她這模樣,開口道:“我這幾天在譚老這邊有合作,今晚上不走。”

    他本來也沒打算今晚上離開,雖然他之前看過奚睿的情況的確不會有問題,但不怕一萬就怕萬一,如果他回去,半夜若是大出血或者併發症,怕是趕不及。

    所以他原本也是打算留一晚,也和譚老說好了。

    譚老把自己平時在醫院休息的辦公室讓給他,裡面有床。

    奚母想到還能和孩子多待一晚,慶幸又忍不住難過,怕這一刻都是自己在做夢。

    夢境太過美好,她捨不得醒過來。

    藺珩這邊將餐盒打開,將菜一碟碟端出來擺好,再看向不遠處坐在位置上怔怔望著玻璃窗內的史先生,走過去,將一份單獨的飯菜遞給他。

    史先生回神接了過來,道了聲謝。

    藺珩看他一眼,沒多說什麼,回來後,坐在寧長青一側,把一碗米飯遞給他,時不時給他添菜。

    寧長青忍不住睨他一眼:你自己吃自己的。

    他其實也不怎麼餓。

    藺珩淡定看回去:一下午手術下來怎麼不餓?

    寧長青看他堅持,想想也不跟他爭了。

    等飯吃好,奚父奚母正垂著頭慢慢吃著,顯然胃口不好。

    寧長青想了想,用公筷幫他們都夾了一些:“晚上還要守夜,多吃一些。”

    兩人愣了下,忍不住眼圈又紅了,想著這是兒子給他們第一次夾菜,趕緊應聲點頭:“好好,我們這就吃這就吃。”

    孩子說得對,晚上守夜,不吃飽怎麼有精神?

    等吃完差不多已經八點,藺珩將餐盒送回去再回來,看到史先生還坐在那裡。

    奚父奚母這會兒冷靜下來,朝史先生道謝後讓他先回去。

    史先生不想走,他想守著奚睿,可對上奚父奚母,再看向他們身後的寧長青和藺珩,到底沒敢表現的太過,如果知道了他對奚睿的心思……

    史先生最後還是離開了。

    寧長青和藺珩也沒打算真的讓奚父奚母守夜,奚父身體還好,奚母原本身體就不太好,加上後來情緒大起大落身體虛弱。

    他和奚父奚母二人說好前半夜他們看著,後半夜會喊醒他們來替換。

    奚父奚母不想辛苦寧長青,想拒絕,卻又怕孩子以為他們把他當外人,最後還是寧長青告訴他們自己在醫院的工作,即使不在這裡也不能去歇著,二人只能先去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