蒿里茫茫 作品

第495章 第一百七十七章

    這個其貌不揚的中年漢子站在兩輛輜車移開後的“轅門”前,神情平淡地注視著遠處星星點點,忽明忽暗的火光。

    夜雨打在他的頭盔和肩甲上,流過他的面孔與鬍鬚。

    “他們輕敵了。”

    冀州人躲在帳篷裡,穿著鎧甲,抱著兵刃,說好了只是坐一坐,隨時就要起來打仗,但他們仍然不免悄悄地打個盹。

    荊州兵晚上只吃了幾塊麵餅,那東西又硬又韌,好似雨水也泡不軟似的,任哪個飢腸轆轆的也沒那個好牙口吃到飽足。

    但冀州兵夜裡是吃過一頓美味佳餚的,營地裡做了肉湯,為了驅寒還加了許多姜,撲面而來就是一股辛辣馥郁的香味,再將麵餅掰碎了放在湯裡,熱氣騰騰地一起喝下去,五臟六腑都是暖融融的。

    他們吃得這樣飽,這樣好,在這個寒冷的雨夜又有一頂油布帳篷可以遮風避雨,即使隊率三令五申要求他們不許睡覺,上眼皮和下眼皮還是抑制不住地碰到一起,打起架來。

    “襲營嘛,”那些被隊率責罵著又一次醒過來的士兵小聲嘀咕,“這樣的雨夜,他們怎麼來襲營?”

    “他們的膽子都嚇破了,恐怕連夜就要跑回許城,豈敢再來犯營呢?”

    “等明天清晨雨停了,輕騎兵追上去,圍了他們,咱們再追便是了!”他們又抱怨起來,“這一夜要是真不睡,明早哪來力氣去追人呢!”

    帳篷裡沒有燈火,再如何家大業大的軍隊也不能給每頂帳篷從夜到白點上幾個時辰的燈火。

    襲營的左等不來,右等不來,再等一等,天都快亮了。

    黑乎乎的帳篷,外面風雨聲大作,士兵們努力嘀咕著,堅持著,堅持不住時,再將肩膀靠在自己同夥身上,悄悄地又打起瞌睡來。

    甚至軍官們巡營時見到這幅情景,都會不以為意。

    “咱們的鼓手不是仍在值崗麼?”他們說道,“賊軍若來,咱們只要擊一番鼓,不怕他們不逃走!”

    冀州軍營中,打瞌睡的越來越多,有些帳篷裡已經傳出了鼾聲,但很快又被外面的風雨聲遮住了。

    風雨同樣也遮住了戰鼓聲。

    有人在慢慢靠近,初時是一兩點的火光,後來火光就連城了一條火龍,像是匯聚而成的一條河,在這個狂風呼嘯的夜裡左搖右晃。

    箭塔上兢兢業業的士兵很快看到了這燃燒著的河流,他們立刻大聲地喊叫,猛力敲起焦鬥!

    ——敵襲!敵襲!

    在冀州軍中戰鼓隆隆作響的時候,荊州軍這一側的戰鼓也敲到了第三通!

    荊州兵對蔡瑁的印象是很模糊的。

    那是個風度翩翩的貴人,很文雅,很高貴,舉手投足,看人的目光,都有出身家世自帶的味道,他面對劉備時笑得很恭敬,面對陸廉時笑得很隨和,哪怕是一個豬玀般無能的劉勳,他也能擠出一個勉強的笑容。

    但他見到士卒時是不笑的。

    他矜持,且高高在上。

    ……這好像也沒什麼毛病,貴人和他們這些塵埃裡的兵卒永遠不是一種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