蒿里茫茫 作品

第357章 第三十九章

    他此時陰沉著一張臉,接過一杯熱蜜水後,根本沒有去喝一口,立刻便用力地將那個杯子砸在了地上!

    “張邈此獠,我早當殺之!”他罵道,“當初若不是阿瞞心善,以為與他乃石交之友,令我是非當容之,我豈容他活到今日!”

    “顏良雖驍勇,然其性情狹促,不聽人言,不可獨任,聽聞張孟卓曾遣來使,為他所殺,而後又如此輕敵,方有此禍,”沮授立刻說道,“但於主公而言,此亦非禍。”

    袁紹緊皺眉頭,“監軍何意?”

    “張邈好名無實,”沮授道,“若主公肯折節下交……”

    於沮授看來,臧洪、張邈張超兄弟這些人,都有吃軟不吃硬的脾氣,這樣的性格原本是很容易拿捏的,尤其現下濮陽城中萬餘士庶生死都要看袁紹的眼色,他只要能稍稍作出一點姿態,給張邈一個為臧洪說項緩頰的機會,再表一表自己對天子的忠心,哪怕臧洪心中不服,也是不得不低頭的。

    愛民可煩,臧洪背了這許多人的性命在身上,悲憤憂慮,早已不能承其重,現下有了這樣一個契機,他多半是肯降的。

    哪怕他是個鐵骨錚錚的大丈夫,誓死不降,那些城中士庶和張邈張超兄弟也不會再像之前一樣與他一條心了。

    但他這樣娓娓道來,袁紹卻仍緊皺著眉頭。

    “監軍啊,”他長嘆了一聲,“次伯是光和時便跟在我左右的人哪。”

    沮授愣了一會兒,也嘆了一口氣。

    “既如此,主公何不遣張郃高覽同去,接替顏良許攸之責?”

    郭圖的眼皮微微動了一下。

    “許攸不能節制顏良,致有此禍,可見許子遠性情太柔,主公何不另擇一人監軍?”

    許攸是袁紹曹操的發小,又十分懂得溜鬚拍馬的功夫,直說他的不是,袁紹多半是不愛聽的。

    但現下說起許攸性情柔和,不能節制主帥,袁紹覺得這話說得還十分恰當。

    不是總有郡守告狀,說許攸的族人犯法嗎?他是該勸一勸的,但他就是這樣和善老實的性情,這也沒辦法呀!

    “依公則先生之見,該擇何人監軍?”

    “依在下看,孟岱為人謹慎剛直,堪為此任。”

    沮授默默地在袖中握住了拳頭。

    許攸已經是個巧言媚上的佞人了,換他下去也就罷了,現在竟然想將孟岱那樣見利忘義,屢進讒言的小人送去東郡?

    這分明是郭圖想借東郡的機會給他下絆子!

    但沮授也十分清楚,如果郭圖提出的每一個建議他都要反駁的話,主公一定會覺得心胸狹窄的人不是郭圖而是他。

    “主公,有一事須得謹慎,張氏兄弟究竟自何路而來,又是如何渡河的?若此非張氏兄弟魯莽行事,而是劉備陸廉有備而來,我軍豈不危矣?”沮授說道,“不若主公另遣一軍,前往探查為上。”

    上座的主公在這片燈火通明中已露出了疲態,“依監軍之見,當派何人?”

    沮授在這一群被半夜拉起來的謀士裡掃了一眼後,頃刻便確定了他的人選。

    晨起的白霧之中,有嘈雜的腳步聲,滾滾的車輪聲,偶爾有一兩聲戰馬嘶鳴,又或者是牲口不高興地用鼻子噴一噴氣。

    他們就這樣沉默地走在寂靜的土路上。

    越靠近濮陽,這條路就越淒涼,模模糊糊的白霧裡聽不到雞鳴,聽不到狗叫,聽不到井軲轆轉動時的悶聲悶氣,也聽不到婦人打開房門,去院子裡抱柴火的腳步聲。

    袁紹無論如何不至於屠戮自己的領民,只是將他們都驅趕開,要濮陽方圓數十里沒有人煙,令臧洪無法獲得任何補給。

    張超騎在馬上,沉默地望著前路。

    他們要趁著新的主帥還沒有到達城下時,一鼓作氣,將冀州軍趕出東郡。

    當然,陸廉也提醒了他們。

    “我雖未與袁紹親自交過手,不過只要看一看顏良這些士兵的勇武就知道,想擊破他的大營並不容易,”她這樣說道,“不過好在我們仍然快他們一步,今天這一仗,無論如何,咱們都是不吃虧的。”

    她說出這樣的話的同時,一點也沒有想到袁紹麾下,另一個她十分熟悉,卻並不瞭解的人正在向她而來。

    郎君一點也不像個將軍。

    士兵們這樣悄悄地嘀咕,他生得那樣俊秀,皮膚似乎比束髻冠上鑲嵌的美玉還要白,這樣的人知道什麼臨陣打仗的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