蒿里茫茫 作品

109、第二十六章

    “我要離開幾天,”郎君這樣說道,“在此期間,你便暫代此間事。”

    李二那顆怦怦亂跳的心還沒消停下來,又跳得更厲害了。

    “郎君何往?”

    那張總是波瀾不驚的面孔望了一眼窗外傾瀉滿地的月光,“我要去兗州一趟。”

    兗州?那是哪裡?郎君去那裡作甚?不不不不,這不重要,李二的腦子很快轉動起來,他開始將郎君每日裡所作的那些事一件件過腦子。

    兵士操練一應都是極熟的,這沒什麼;

    耕田種地的事他心中大概也有數,也沒什麼;

    每日裡的糧草有幾個小吏報數,糧倉重地由二將軍派來的人把守著;

    軍紀由三將軍派過來的人幫忙,前幾天甚至連兩個遊俠兒都被罰過,這幾天應該也沒什麼問題;

    李二想了一圈,覺得替主君當這麼幾天的將軍一點問題都沒有,豈止是沒問題,他的心跳簡直又快了幾分!

    陸懸魚從腰間解下了一把鑰匙,丟給了他。

    “這是銀錢倉的鑰匙,若是這幾日裡需要用錢,你用便是,只是記得登個賬,待我回來查驗。”

    月光折射在鑰匙上,泛出一點幽幽的光。

    李二注視著這把鑰匙,腦子裡一片空白,將天地世間萬物都暫時地忘卻了,只記得他當初陪郎君去查驗她那庫房時所看到的滿目金銀寶貨的光輝。

    雖說夜裡是個晴天,清晨卻下起了雨。

    而且這雨淅淅瀝瀝,連續下了三天。依附著博泉種地的農人們倒是很高興,都說春天裡多下

    點雨總歸是件好事,但李二總有些心神不寧。

    他那點興奮已經隨著陸懸魚的離開而一同離開了,剩下的是無盡的恐懼和焦慮。

    這座軍營裡,儘管兵士們見到他會胡亂稱一聲“郎君”,但他清楚,兵士們也清楚,他既沒有權威,也沒有力量,他的權力完全來自於陸懸魚,他無法效仿,更無法竊取。

    那些偷偷打開寶庫,給小寡婦添置一份妝奩的心思都消弭無蹤了,李二現在只希望營地裡不要出現任何意外事故。

    但還是有兵士跑了進來,“李郎君,有兩頭騾子已經兩天不吃草料了!”

    李二的頭皮一下子炸了,作為一路流浪過來的人,他可太清楚騾馬對於一支軍隊而言意味著什麼,也更清楚這種牲口如果一頭髮了病,會演變成怎樣的局面。

    雖然從各個方面都和李二毫無相似之處,但曹操也正在寫一道手令,將驢、騾、駑馬這一類拉車的牲畜與騎兵們的戰馬分開安置,以及下令民夫每天清潔兩次牲口棚。不僅如此,兵士們的廁所要同水源分開,抓到隨地便溺的,軍法處置。

    這種瑣碎事論理不該他管,但曹操很清楚如果不重視這些牲口,將會給行軍帶來多大的不便。

    天氣尚冷,他寫完一道手令,交給侍從後,便用腳踢了踢身旁的火盆,一陣灰燼翻了上來,跟著木炭的顏色也瞬間明亮許多,將火盆中烤得焦黑的山藥顯現了出來。

    因此曹昂進帳時,看見的就是這樣一個內著直裾,外罩麻衣,正在吃山藥的父親。

    而曹操抬起頭來,也看到了自己一身孝服的長子,與自己不同,這個長身玉立的十七歲少年是很認真地在盡孝,因此在這個春寒未消的時節就顯得特別單薄。

    如果換作他人,曹操幾乎就要疑心這人是不是特意跑來嘲諷他的,但換了這個兒子,這位兗州牧只會覺得曹昂溫厚孝順,怎麼看怎麼順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