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南 作品

第24章 偶爾也會喜歡人類

    許家家境殷實,兩個女兒從小都是接受最好的教育長大。許婉怡大學期間認識了桑正白,兩人志趣相投,很快走到了一起。

    後來談及婚嫁,一切都很順利,許家二老頗為賞識桑正白的才幹,在他創業路上幫助良多。

    許婉怡並不是桑正白背後的女人,她更喜歡與丈夫一道並肩作戰,攻克難題。可以說,桑正白事業的成功,離不開許家,也離不開許婉怡。

    然而隨著年齡增長,生兒育女成了橫在許婉怡面前,不得不面對的一道難題。許家二老的催生,以及自身年齡帶來的焦慮,讓她最後決定於三十五歲這年懷孕生子。

    可惜命運弄人,前三十五年的運氣彷彿一夕間用盡。可能因為高齡產子的原因,也可能單純的運氣差,一命換一命,許婉怡最終沒能從產床上下來。更要命的是,禍不單行,桑正白的生意在這時也出現了問題。

    做生意的人大多帶點迷信,或許這也解釋了桑正白為什麼從來對我只有嚴苛沒有慈愛——他愛不起這個從出生就克父克母的孩子。

    保姆虐待事件後,認識到桑正白對我的懈怠,許汐強烈要求父母將我接到許家照顧。初衷是好的,結果卻不盡如人意。

    經歷中年喪女之痛後,兩位老人身體本就大不如前,沒有什麼多餘的精力花在我身上。加上……興許是看到我就會想起自己的女兒,記憶中,他們面對我時總是分外哀愁,難有笑臉。許老太太甚至不能與我共處太長時間,不然就要傷心流淚。

    小時候哪裡懂大人間的彎彎繞繞?他們越不待見我,我越是覺得是自己做得不夠好。為了討好他們,我加倍努力學習,積極參加各種學校活動,為的不過是取得榮耀後能使他們多看我一眼。

    記得有一年我拿到了“學校之星”的獎狀。這個獎不僅要參考平時成績,還要參考活動參與率,每個年級只有一人可以得到,非常難得。期末拿到這個獎時,我興奮極了,拿著獎狀直接回了桑家,隨後一整天都在期盼桑正白回家。

    那天一直到深夜,桑正白才打著電話從外頭姍姍歸來。我等得快要睡著,聽到動靜後立馬衝下了樓,忐忑地候在玄關。

    手裡緊緊捏著那紙獎狀,在他踏進大門的下一瞬,鼓起勇氣上前。

    “爸爸,你看,我得‘學校之星’了!”我儘量剋制語氣,讓自己顯得不要那麼驕傲自滿,但唇角卻怎麼也落不下來。

    桑正白捂住電話,低頭看了我一眼。

    “嗯,不錯。”只是匆匆掃過我手上的獎狀,他便掠過我接著與電話那頭的人談論公事,“沒事,我們繼續吧……”

    我耗費了一個學期辛苦取得的獎狀,忍著睡意等了他一個晚上,他卻連一分鐘都吝嗇給我。

    或許我應該感謝他不是看一眼就走,起碼還賞賜給我三個字。可老實說,當時除了失望,根本生不出別的情緒。望著他遠去的背影,我第一次清楚地意識到,有些東西是我無論付出多少努力都沒法兒得到的。

    第二天我就回了許家,而迎接我的是同樣空曠冷寂的大宅。通過工人才知道,許家二老在幾天前便出發去看望在國外唸書的許汐了。他們明明可以提前告訴我的,卻選擇用最糟糕的方式知會我。

    成長的過程,我好像什麼都不缺,特別富裕,又好像什麼都缺,貧窮到……連一個真正的“家”都未曾擁有過。

    桑家、許家,不過是我暫時的居所,同我的公寓,以及酒店的套房沒有區別。就似雛鳥被孵化出來,於巢穴中長大,鳥巢對雛鳥來說,只是個方便父母撫育它們的場所。離巢的那一天,它們不會有任何留戀,也不會想要再次回去。

    泡泡屋沒有窗簾,這就意味著,當太陽昇起,第一縷陽光照射進林間,我註定要在刺目的陽光下醒來。

    不適地睜開雙眼,朦朧的光線下,第一眼便看到紀晨風盤腿坐在床尾,正對著日出的方向。

    可能是昨晚那件浴袍弄髒了,不能再穿,他換回了自己的衣服,不知道是幾點醒的,但可以確定已經醒了有一會兒了。

    朝陽要比昨天的落日更亮一些,自地平線緩緩升起,為他周身鍍上一層熱烈的金邊。

    我凝視他背影片刻,從床上撐坐起來。大腿肌肉傳來古怪的痠痛,掀開被子,襯衫下襬,兩腿外側,靠近腰胯的位置,肌膚上奪目的青紫簡直讓人無法忽視。

    聽到動靜,紀晨風身形一動,往身後看來。我若無其事放下被子,衝他露出一抹事後清晨慵懶的微笑。

    “你怎麼醒的這麼早?”

    他指了指我們頭頂的一棵樹:“聽到鳥叫我就醒了。”

    睡著的時候好像確實有聽到鳥叫,但因為大腦過於疲憊,並沒能將我吵醒。這樣一想,這或許也是我睡眠斷斷續續的罪歸禍首之一吧。

    “昨晚沒摘嗎?”我指了指自己的耳朵。

    既然能聽到鳥叫,意味著他昨晚睡覺時沒摘人工耳蝸。可這東西人畢竟是電子器械,睡覺也戴著,不會難受嗎?

    紀晨風抬手按住耳廓上的黑色儀器,解釋道:“帶了備用電池,電量很夠用,所以就沒摘。不想……你叫我的時候什麼也聽不到。”

    心臟就像要炸開一樣混亂地跳動了一下,由於是從未有過的感覺,不禁讓人懷疑是不是猝死的前兆。

    所幸只是一眨眼的功夫,這種可怕的心悸便消失了,心臟再次有序跳動起來,找不到一點曾經錯亂的蹤跡。

    應該是缺覺導致的吧。默默按了按胸口。看來得找個時間去做下體檢了。雖然煩心事一件接著一件,但我可不想這麼早死。

    “叫前臺送早餐上來吧,吃完我們就回市裡。”掀被下床,我渾身只著一件襯衫踩在地毯上,掃視一圈後,在沙發上發現了自己疊放整齊的剩餘衣物。

    不做獸醫也不做模特,他其實還挺適合做保姆。會做飯,學歷高,醫學背景,脾氣還好……應該有很多僱主會對這樣一位賞心悅目的“小保姆”感興趣吧。

    抓過褲子,我在紀晨風的注視下進入浴室。

    對著鏡子脫掉襯衫,在脖頸和鎖骨位置,可以清晰看到一枚枚鮮豔的吻痕。

    腦海裡的記憶在視覺的刺激下一點點復甦。如果說前兩次的“深入交流”,紀晨風在我面前還維持著基本的紳士風度,這次在那兩條固定帶的刺激下,算是徹底撕去文明的外衣,露出頗為符合他外在的、野蠻的獸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