狐陽 作品

282 影帝超難追(10) 心事

“謝謝祁哥,我整個人都快被咬麻了。”陸同光接過那小小的盒子時笑道。

 

“不客氣。”祁喻笑了一下,將另外一盒遞了過去道,“幫我把這一盒交給萇姐。”

 

陸同光的臉色略微僵硬了一下道:“祁哥,你能不能自己去送?”

 

“你們吵架了嗎?”祁喻問道,“我看你們昨天還好好的。”

 

“沒有吵架。”陸同光有些蔫,捂著心口側過頭勉強笑了一下道,“就是跟她對戲的時候,她比導演還兇狠。”

 

什麼課都白上了!

 

什麼讓你挑釁,不是在撒嬌!

 

你以為叫姐有用嗎?叫奶奶都沒有用!

 

諸如此類,嚴厲且兇狠,直插心窩,相對而言,祁哥就溫和多了,沒有一點兒前輩的架子,還陪他對好多遍戲都沒有不耐煩。

 

祁喻看著他沉痛的表情,將其收了起來笑道:“好吧。”

 

“祁哥,我能不能繼續找你對戲?”陸同光期待問道。

 

“好。”祁喻遲疑了一下笑道。

 

回去闕哥也在忙,本來以為陶輝住進旅館,會有什麼實質性一點兒的進展,但是沒有。

 

宗闕跟著他來到這裡,工作其實還是很多的。

 

……

 

宗闕在看電影,他已經看到了祁喻封影帝的那一部。

 

沒有華麗的服飾,也沒有精彩的打戲,有的只是一個提著行囊,告別家鄉奔赴傳說中大城市的青年。

 

有些破爛的工字背心換成了沒有任何標識的短袖,青年提著蛇皮袋,臨行前因為發現上面抽了幾條線,怕城裡的人笑話,硬是騰出了另外一個袋子,帶著煮熟的雞蛋,一路顛簸換乘,坐上了綠皮火車,奔赴了那個傳說中能致富的城市。

 

可即便如此,他進入那個城市的時候還是拮据的,被曬的有些黃的皮膚,偏偏領口那裡因為長年沒曬到,露出了裡面一圈的白色,手上帶著繭,看起來胳膊有些細,搬起東西時肌肉卻會展露出來。

 

看起來拮据是因為自身,充斥希望是因為這座城市真的很繁華。

 

而電影的名字就叫繁華。

 

心懷夢想,卻未必事事能夠如願,方言是問題,想要詢問也被人躲避,好容易碰上來接的人,跟上了,卻侷促的守著自己的包袱,力圖鎮定去分享自己帶來的東西,卻發現這裡的伙食比他帶的要好的多,沒人稀罕那一兩個雞蛋,他只能自己坐在那裡默默剝了皮吃完。

 

打工,一成不變的打工,卻被欺騙著剋扣了工資。

 

不明白人情世故,被排擠時一忍再忍,然後打了一架,丟了工作,也像是被丟出了那座城市。

 

處處找著工作,卻處處碰壁,慘到坐在路邊被人當成了乞丐扔了點兒錢。

 

想要退縮,卻在其中躊躇,想要去幹壞事,卻一念之差差點兒把自己嚇死,看著別人的繁華,他終究學會了幹壞事,學會了抽菸,用那東西去麻痺自己,賺到一點錢,被人教唆著進了娛樂場所,以為自己終於觸碰到了那座城市的繁華,而一切又因為沒錢被趕出去而破滅。

 

但他學會了見人說人話,見鬼說鬼話,曾經被曬黃的皮膚因為不再勞作而變白,學會了城裡的一些話,開始變得像個城裡人,一身行頭,讓他撈到了一點,然後更加裝模作樣,也終於敢回到那片大山之中,成為他曾經羨慕的有錢人,讓年輕人更加嚮往那座城市。

 

就像是一個循環,而他自己爛透在了其中,卻又無法掙扎出來。

 

只有他自己知道自己有多拮据,破破爛爛,一無所有,只在晨起時換上了那身行頭,身後是那座繁華之地,前路未卜。

 

很晦暗的色調,從一開始的滿懷期望最後變成了市儈利用,那未必是所有人,卻是那個時代鮮明的色調,而青年演的極好,每一份小小的嚮往,每一份掙扎沉淪,躊躇不安都像是那個活生生的人身上所擁有的東西,不刻意反而真實。

 

青年在他未知的地方,已經成長到了十分出色的地步,這個影帝實至名歸。

 

片子偏小眾,卻打破了青年以往的固有印象,而現在拍攝的這部劇,又是完全不一樣的形象。

 

片子播放完,宗闕看了一眼時間,十點多,這兩天祁喻那裡沒有夜戲,在晚飯後還會出去一趟,回來的很遲。

 

宗闕關上電腦起身,門卻在此時從外面打開,青年拿著劇本進來,在看到他時笑了一下道:“闕哥,你要出去啊?”

 

宗闕看著他的笑容道:“去找你,在跟朋友對戲?”

 

“剛開始在外面對戲,後來萇姐說麻將四缺一,我就補了一把。”祁喻笑道,“然後就跑了。”

 

“嗯。”宗闕上前問道,“還出去嗎?”

 

“不出去了。”祁喻看著他近前的身影,心跳略微加速。

 

宗闕繞過他的身側,給車門上了鎖道:“洗漱一下,早點休息。”

 

“好。”祁喻回眸看了一眼他的動作,走向了洗手間。

 

夜色安靜,四處都安靜了下來,房車的隔音很好,但躺在床上,還是能夠聽到隱隱約約蟋蟀鳴叫的聲音。

 

陶輝並不在車上住,可之前裡間的兩個床並沒有合併在一起,仍然隔著一條較窄的過道,能夠聽到彼此的呼吸聲。

 

祁喻翻了一下身面向了床裡,聽到了身後清晰平靜的詢問聲:“睡不著?”

 

“可能這兩天文戲比較多。”祁喻又翻了個身,看向了那邊模糊的輪廓道。

 

宗闕轉身看向了那邊道:“要說會兒話嗎?”

 

祁喻聽著他的聲音,心中漾起了波紋:“說什麼?”

 

他們其實很少有像現在這樣夜半談話的時候。

 

“今天看了你的電影。”宗闕說道。

 

祁喻僵了一下,將被子拉過了頭頂的道:“我好睏,睡覺吧。”

 

為什麼夜半談話也要回顧黑歷史?

 

宗闕沉默了一下道:“拍的很好。”

 

祁喻在被子裡翻湧了一下,聲音略帶了些悶:“上次的權謀劇你也說拍的很好。”

 

粉絲受粉絲濾鏡的影響,有時候可能會昧著良心,有時候也是並沒有過高的要求,但是闕哥的眼光準的很,那些十分權威的電影節提名的作品,還沒有公佈之前他就已經能夠精準預測到獲獎人是誰,也因此對方選擇劇本都選的十分好。

 

只是後來看似是他在帶著他,其實很多時候宗闕只是會給他一些篩選過的劇本讓他自己選擇,而後期大多都是楊斌在帶著他。

 

就好像從一開始就做好了彼此分開的準備一樣。

 

當然,這只是他的猜測,對方更多的是在培養他自立的能力。

 

而以對方的眼光,宮廷權謀那部劇,瑕疵可以說是多到數不勝數,就這都能睜眼說瞎話。

 

“是繁華,實至名歸。”宗闕說道。

 

之前說很好帶了些寬慰的成分,因為他一看,青年就一副恨不得將自己埋起來的感覺,而繁華是真的很好,每一個細節都很好。

 

祁喻心中微動,拉下了頭頂的被子,心中漾著熱意:“謝謝。”

 

其實很久之前,他最期盼的就是能夠聽到對方的誇獎,但對方說的卻全是實話,只偶爾似乎被他直白的問有沒有一點點優點時,會沉默片刻告訴他有進步。

 

雖然他知道自己當時演技糟糕的很,但也在期盼著未來能夠從他的口中聽到完全肯定的話,那樣的肯定,比獲得任何獎項都來的有價值。

 

而它在這個深夜到來時,的確比獲得獎盃時還要來的開心和踏實。

 

渾身都在漾著幸福,卻有一種無法宣洩的感覺,似乎需要深呼吸才能夠勉強平復一些。

 

“我更睡不著了。”祁喻翻了兩下身說道。

 

宗闕沉默了一下道:“閉上眼睛放空思維數數。”

 

“好。”祁喻閉上眼睛,心裡默唸著,從一數到十,10,20,30……瞬間飆到了百,數字一亂還要思考,瞬間心浮氣躁。

 

宗闕聽著青年時輕時重的呼吸,就知道他的思維很是活躍:“思維放空,我來數。”

 

“啊?!”祁喻驀然睜開了眼睛,轉身看向了那一側,心跳瞬間灼熱鼓動了起來,“你數?”

 

對方的聲音透著獨特的冷質和平穩,說話時極易撥動人的心絃,而在這樣的黑夜不可視中,更加清晰和不可忽略。

 

“可以嗎?”宗闕問道。

 

“嗯……”祁喻不太確定自己睡不睡得著了,但是他想聽,就像是被對方哄著一樣。

 

“找一個舒服的姿勢閉上眼睛。”宗闕說道。

 

“嗯。”祁喻輕應,側躺著壓住了被角,然後聽到了在夜色中讓他心熱的聲音,“一隻羊,兩隻羊……”

 

節奏很平穩,一聲聲讓耳朵心尖發癢,聽起來絕對不會發生在宗闕這個人身上的事情,如今卻在為他做著。

 

要是能錄下來就好了……祁喻模糊聽著聲音的遠去,想要從其中掙扎出來,卻已經有些感受不到手指的存在。

 

……

 

k市的風景很美,樹林幽深,枝葉虯結,葉片四季長綠,湖光山色,光影參差,偶爾還會遇到一些奇形怪狀的蘑菇和從其中竄過的小傢伙們。

 

只是導演一個不讓亂採,一個不讓亂追,除了拍戲,各人手機裡的照片倒是堆了一大堆,倒真像是拍戲順便旅了個遊。

 

“祁哥,來拍照啊,幹嘛坐這裡?”陸同光的聲音從他的背後響起,拍了一下他的肩膀道。

 

“你們自己去玩吧。”祁喻回神,看著他笑了一下道。

 

“祁哥你有心事啊?”陸同光坐在了他旁邊的小板凳上問道。

 

“沒有,我揣摩一下劇本。”祁喻笑道,“我下場戲快到了。”

 

陸同光看了一眼他,又瞧了瞧手機道:“這不還有半小時呢,走走走,這麼好看的自然風光,光揣摩劇本有什麼意思,你都能背下來了。”

 

“真的不用了。”祁喻深吸了一口氣拒絕道。

 

“好吧……”陸同光捋了一下馬尾,起身離開,並抓了一個壯丁,“周哥,你幫我拍一下唄,我想留個念。”

 

“你在這裡留的念都有幾百個了吧。”一身青衣的男人說道,“又不是這輩子不來了。”

 

“我怎麼覺得你在咒我呢?”陸同光嚷嚷道。

 

祁喻看著那追逐打鬧的兩個人笑了一下,看向了那正在收起來的佈景和忙碌的工作人員輕嘆了一口氣,他收攏著劇本,卻聽到了身後傳來的問詢聲:“有心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