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瞻臺 作品

第一百九十二章 世間因為少年挺身而出,而更加瑰麗

 落日倒懸雙塔影,晚風吹散萬家煙。


 虞七襄帶著徐無鬼、濯耀羅,一同遊逛在街上。


 這少女臉上帶著純粹的笑容,看著街道兩旁黃昏時的萬家燈火。


 這家鋪子裡,一家三口煮了魚,桂魚香氣飄散出來,一副闔家歡樂的景象。


 另一處小院裡,家中的父親正在管教今日逃了私塾的孩子,孩童哇哇大哭,虞七襄反而笑得更開心了。


 不遠處,獨身的母親正在諸泰河旁洗衣服,傍晚並不是洗衣服的好時候,身旁還站著一個小女兒,裹著厚厚的棉衣,可憐巴巴的看著自己的母親。


 “明天是要去見你舅舅的,你這時候將衣服弄髒,明日如果不幹,就不帶你去了。“


 “娘,我不是故意的……“


 ........


 萬家煙火,也如萬千道景象,落入虞七襄、徐無鬼的眼中。


 徐無鬼雖然年幼,但是看到這濃濃的煙火氣,眼神都變得有些落寞起來,可是卻倔強的一言不發。


 此時的濯耀羅只如拇指般大小,就坐在徐無鬼的肩頭,他並不在乎這些,只是瞪著雙腿,數著自己身上的石塊。


 最喜歡看這些的還是虞七襄。


 每日都拉著徐無鬼上街,玩耍之餘,再吃一些太玄京的名小吃,偶爾還去看看玄都有名的風光。


 她也分外喜歡徐無鬼和濯耀羅,每日都與他們一同玩鬧,這位曾經入龍宮,斬龍王,鬧出天大風波的燭星山大聖說到底,終歸只是一位十五歲的少女,心緒稱不上成熟,也喜歡玩鬧,偶爾也會想念遠方的親人,或者對這天地生出些不捨來。


 正因如此。


 半月以來都住在陸景小院中的虞七襄,也就更加貪戀著人間煙火了。


 尤其是當她看到這市井街巷中的處處團圓,心裡總會想著,如果她的父親不是天下武道魁首重安王,母親和兄長也如同的太玄京中殷實的百姓,家中有一處小院,或是有幾間瓦房,一家四口就這般守著年年月月,守著幸福安康,那該多好?


 天下紛爭也就與他們無關。


 可虞七襄轉念一想,又想起北闕龍宮中的那些慘狀,心中又有些猶豫起來。


 “如果我不是重安王之女,如果我沒有夢到姑射神人,那麼老師的血仇也就不了了之了,死在北闕龍宮中的人們,終究也只能化作冤魂,溺亡在北闕海龍宮,生生世世也無人想起他們。”


 就如同在重安三州,虞七襄也曾經背對其中的百姓,身上扛起郡主的職責,上陣殺敵一般。


 虞七襄心中始終覺得既然做了錯事,就要付出代價,那般廣大的龍宮卻堆滿了人的頭顱,行惡的龍王從不曾保佑百姓們風調雨順,只會吃人,朝廷也不多加管束,那就總要有人出頭,來管一管。


 而她是重安王之女,重安三州諸多將士們英勇奮戰,男兒犧牲無數,就是為了保住這大伏數不勝數的子民。


 可如果……這些子民最終要落入龍肚,被尖銳的龍牙碾碎,那死在邊關以外的戰士們,死的也就沒有意義了。


 “幸虧我是重安王的女兒,此生能殺一頭龍王,也算是賺到了。”


 虞七襄撇撇嘴,帶著徐無鬼、濯耀羅一同回到了院裡。


 今日原本天氣大好,白日晴空,雲霧也少,似乎是在迎接春的來臨。


 只是臨近夜晚,卻不知哪裡來的一大片烏雲,烏泱泱蓋住一半太玄京,於是這個夜晚顯得越發黑暗了。


 天上看不到星月,黑壓壓一片,顯得頗為壓抑。


 虞七襄吃了青玥準備的晚飯,又與徐無鬼讀了一小會書,又和濯耀羅玩了許久的夜


 明珠。


 只是今日不同於以往,虞七襄臉上的笑容,似乎顯得有些牽強。


 她時不時看向天空,只覺得厚重的烏雲下,隱藏著一對滿布殺機的眼眸,那目光直直落在她身上,似乎要將她輕易的挫骨揚灰。


 但是虞七襄眼裡卻沒有懼怕,她自始至終都不後悔當初所為。


 只是….…


 虞七襄看向院中十幾日之前,與青玥一同種下的一朵黃花,又看了看這溫馨的小院,心中越發覺得有些不捨。


 這大半年以來的流離失所,都讓虞七襄分外想家。


 直至來了這太玄京,入了陸景的院子裡,每日與青玥、濯耀羅、徐無鬼、裴音歸、含採為伴,她心中才略微安穩了些。


 長久的陰影卻依然壓在這少女的身上,令她喘不過氣來。


 而今日之後烏雲的到來,更是讓虞七襄心中有些擔憂起來。


 她想了一陣,悄悄入了青玥的房中,為青玥留下了一支簪子。


 那支簪子是兄長送給她的,原想著及笄時候,由母親親自為她挽起髮髻,就可用上這枚簪子了。


 “不知兄長身上的傷痛,可好些了沒。”


 虞七襄心中這般想著,又給徐無鬼和濯耀羅各自留下了一枚玉佩,這才走出青玥的屋子。


 她坐在院中等了許久,一直在書樓讀書修行的陸景終於回來了。


 “今日怎麼沒有出去看玄都的夜景?”


 陸景看到坐在院中發呆的虞七襄有些意外,笑道:“這幾日我都不曾見過你,每日早出晚歸,若是王妃在此,一定會督促你的課業。


 小孩子玩耍歸玩耍,可是也不能太過於肆無忌憚。”


 虞七襄回過神來,眼中閃過一些不以為然來,道:“景先生,仔細算起來,你只比我我大兩歲罷了,說到底你其實也只能算比孩子稍大些。”


 陸景笑***看著虞七襄,道:“我雖然只比你大兩歲,可我是你母親的好友,若真要仔細算起來,你還要叫我一聲叔叔。“


 虞七襄愣了愣,看著眼前這年輕的過分的“叔叔”,難耐心中的好奇,詢問道:“景先生,你為何能與我母親成為朋友?你們的年歲其實差了上許多,我母親其實也不擅交際,這些年來也並無多少朋友。”


 陸景看著院中盛開的百花,又看向正遠遠蹲在廚房中,似乎在研磨什麼藥粉的青玥。


 青玥看到陸景來了,眉毛也如彎月一般,正朝著陸景招手。


 若是平日,陸景前來青玥一定會興沖沖跑出來。


 可今日,青玥也察覺到了虞七襄的不對,如今虞七襄和陸景說話,她就只是遠遠看著,你不過來打擾。


 陸景朝青玥一笑,這才回答虞七襄道:“這個世界上有各種各樣的人,也有各種各樣的緣分,我與你母親其實是兩種人,之所以能成為朋友,也許是因為緣分,也許是因為我們本應該就是朋友。


 其實這些……你倒也不必多想,只要記得我是你陸景叔叔就是了。“


 虞七襄皺了皺鼻子道:“景先生,你想的未免太好了些,只大我兩歲,就想讓我叫你叔叔?絕無可能。”


 陸景渾不在意,道:“隨你,他日如果有機會,我們一同見了你母親,小心挨訓。”


 虞七襄狠狠搖了搖頭,兩條辮子游蕩在空中,看起來極不願意,但她眼裡的緊張,以及心理對於前路的迷茫,都少了許多。


 “也算好運,這太玄京中還有陸景先生這麼一位母親的好友,只是……他恐怕無法與我一同見母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