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瞻臺 作品

第一百八十六章 生子不養,養而不公,薄情寡義也




    即便是在街上的酒肆中,也有許多人在茶餘飯後說起這樁往事。



    再加上南國公府南風眠與陸景交好,才會有陸景如今的心念。



    「也許這是一件好事。」



    南老國公心中想起南風眠:「心懷怒意的強者一旦崛起,總要清算往日的細枝末節。



    如今……陸景看似輕視南國公府,覺得南國公府與他陌路,可這樣也好。」南老國公思緒及此,一陣寒風吹過……他突然無法抑制,咳嗽了幾聲。



    年老者……心中多煩憂,在許多事上也會變得畏首畏尾。



    昔日的南老國公乃是大伏巨嶽,曾經出使海上妖國,扛來一座海上山嶽,若他年輕氣盛之時,哪怕陸景是這等天驕,也絕不會做此想。



    而現在他垂垂老矣,心中卻總想著南國公府的一番家業,有時候反而變得如尋常人家的暮年老人一般。



    可是……眼前這位大伏巨嶽周身氣血依舊昂揚,他隨意端坐在小亭中,哪怕身材並不高大,卻也如同一座不動山嶽。



    隨意看陸景一眼,都令陸景元神有些是震顫。



    陸景並沒有在這處小亭中久留,他得了釋怒主持的承諾,道別離去。



    他身上白衣在寒風中飄動。



    釋怒主持、南老國公遠遠望著陸景的背影。



    足足過了幾息時間,釋怒主持道了一聲佛號:「得菩提時,身如琉璃,內外明澈,淨無瑕穢,光明正大。



    陸景先生能夠燃起大明王神火,養出浩然之氣,再加上的扶光春雷,若能……不死,終究會有一番大氣象。



    也許正如許多人傳言中那般,大伏會多一處得意。



    天下九甲九魁首也將會有第十人。」



    南老國公默不作聲。



    釋怒主持卻嘆息一聲:「如今橫立於天地的強者,無不是在殺孽中走出。陸景先生天



    資縱橫,可在我眼中,他卻危機重重。



    七皇子有重瞳之象,李觀龍沉默寡言,無聲中卻總起驚雷,一身氣血可壓真龍,武道之心又堅定非常,尋常心念也如若鋼鐵一般。



    陸景已與玄都李家有怨,少柱國不出手則已,一出手便如若天災,不知這陸景先生……是否能渡過去。」



    釋怒主持本就慈悲,不忍見殺戮之事。



    尤其是這般出彩的少年,可因為這太玄京中的漩渦,就要承受殺身之劫,讓他心中也多了些感慨。



    南老國公眼皮一動,他忽然想起自己那極為仗義的第六子與陸景走的極近。倘若陸景遭遇危機,以南風眠的性子……



    南老國公想起七皇子,又想起李觀龍,只是這次……這位老國公卻也不再多想什公



    「風眠既有此念,就讓他去做



    一味揣測,一味算計反而落了下乘。」



    「走錯了一步,就要回頭看一看,以免走錯第二步。」



    陸重山難得離開大藏佛雕之下小屋。



    他一路送陸景來到大昭寺山門,盛姿正在那裡等他。



    「沒想到我九湖陸家的血脈中,竟然還能出一位佩劍白衣。」



    陸重山一身青衣,走在陸景身旁:「我平日裡偶爾也會灑掃大昭寺,也聽許多香客談論過你。



    這數月以來發生了許多事,你也經歷了許多。



    我自己在這大昭寺中倒也清閒,每日只讀一讀佛經,參一參佛,你倒也不必特意來看我。」



    陸景並未隱瞞,道:「叔父,今日我要去一趟長寧街。」



    陸重山似有不解。



    陸景直言道:「聖君已經允我之請……我執律法雷霆,不曾受朝中官職,又有三試優勝……



    我母親為大伏育才,朝中願意賜她誥命。



    而她如今還埋在陸府太玄京中的墓葬裡,終歸有些不妥。」



    那一位始終慈愛,又身有傲骨的母親,確實值得躺在青山綠水間。



    若非自己身患重病,又不放心於年幼的陸景,這一位母親想來絕不會前來太玄京,寄人籬下,受到諸多折辱。



    「今日…」陸重山低頭思索一番又抬頭道:「此事是陸府欠你們母子,生子不養,養而不公,在陸府偌大家業之下,甚至還苛刻對待你們,是陸家的不是。」陸重山話語至此,忽然停下腳步:「叔父也許已經命不久矣,但還是替九湖陸家為你道一聲歉。」



    「叔父不必如此。」



    陸景道:「自我八歲時前來太玄京,進了九湖陸家,叔父就已不在,終日在這大昭寺中,又何須代替九湖陸家向我道歉?」



    他神色漠然,道:「在我眼中九湖陸家裡能令我注目者已然不多。



    可是……母親終究誕下了我,終究養我為人,我尚且還記得老太君、鍾夫人對母親的苛待,便如溫水煮青蛙……



    母親雖然是畫舫女子,卻是一位花芙書寓,平日裡也不曾受苦,出入都有丫鬟侍奉,同樣精通琴棋書畫,也自有些氣性,也曾教導我不食嗟來之食。」



    「可後來,她身染重病,不得不為我謀求一條生路。



    她不願寄人籬下,最終卻不得不去陸府。



    她不願受人冷眼,但因為老太君與鍾夫人的原因,府上的丫鬟青衣都不曾正眼看她一眼。



    她躲著府中許多人,卻可以因為我喜歡馬兒,就為我去求鍾夫人……



    她是一位母親,她為陸神遠誕下血脈,也並未期盼什麼,只是想要在臨死前,為自己的孩兒謀一口飯吃。



    這與天下間的母親一樣,樸素而又崇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