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瞻臺 作品

第一百七十三章 扶光、春雷皆在我身,自當一往無前

    「天地之性,以人最貴!」

    「水火有氣而無聲,草木有生而無知,禽獸有知而無義,妖魔有生而多損,仙人有靈有能而目不履凡俗,人有氣有生有知亦且有義有靈無損,故人為天下最貴」

    「唯人,萬物之靈!」

    「天履地載,萬物悉備,莫貴於人。」

    ......

    陸景手執持心筆,洋洋灑灑的文章筆墨,落於紙張上。

    天上風波湧動,天上天關、仙境,俱都已經消失不見。

    可隱隱約約間,卻好像依然有一道深邃的光芒自天上降下,落於凡間,落入這太玄宮中,落在陸景身上。

    光芒溫和,如若清風拂過,驅散了陸景身軀周遭的風雪,也驅散了周遭的塵埃。

    陸景似無所覺,依然低著頭寫下一行行文字。

    破題之後,乃是洋洋灑灑三千文!

    三千文字,抒發陸景心中之志。

    他心中暗想:

    「觀棋先生曾言,夫子登上天關,觀天上學問,是為了為凡間求一個清正世道。」

    「九先生曾言,天上降下災劫,致使無辜人斬無辜青山,致使更多無辜生靈流離失所,死於非命。」

    「大柱國帶我前往河中道,河中大旱六年,白骨累地,陽河人相食,婦人少艾者,名為不羨羊,小兒呼為和骨爛,又通目為兩腳羊......」

    「天下災劫無端,神通者之神通只可用於廝殺,不可用於應對天時!」

    「天地萬物之間,唯人最貴,若人無命,何拜天地?」

    陸景落筆之時,面色始終淡然,可眼中卻有許多不解與不忿,心中亦有所思。

    正是因為這不解、不忿,讓陸景筆墨勾連之際,勾勒出鋒銳而又熾盛的劍氣。

    持心筆筆尖落在紙上,他身上的春雷氣血蠢蠢欲動,筆墨印於紙上,強盛的氣力卻透過紙背,刻入下方的玉案上!

    這等筆力,這等氣血掌控之力,乃至那如日巡天一般的劍氣不斷流轉,讓此刻執筆的陸景越發顯得出彩。

    許多大儒紛紛落目,想要看一看陸景在那紙上究竟寫了什麼。

    可當他們目光落下,真正看到陸景紙上筆墨。

    頓時間,不知有多少大儒、朝官喃喃自語,許多大儒面露驚容,抬頭看向天空。

    這地上的人間並非最高……

    人間之上還有一片廣闊天穹,天穹高懸,上有仙人俯視,可陸景這一張筆墨,卻直言……對於凡人本身而言,凡俗之人貴於仙人,貴於天下萬物!

    「仙人掌天地四時,執日月之序,持鬼神合道,如今……這陸景卻認為……夫天地萬物者,唯人最貴!」

    「洋洋灑灑三千文,其中不乏對仙境仙人不敬,這少年……竟如此膽大包天?」

    「便如他時常所言,少年負壯氣,敢挽桑弓射玉衡!

    可不曾想在這陸景心中,竟有這般壯志?」

    諸多大儒眼神閃爍,思緒重重。

    姜白石雖然不曾開口,可是他心中的驚喜卻透過眼眸透露出來。

    這位老人明明不曾修行,卻可以穿越數百丈距離,看到陸景筆墨上的文字!

    陸景直至此時,似乎才終於察覺眾人的目光。

    他側頭看去,就看到崇天帝揹負雙手,率領一眾朝臣隔著極遠的距離注視著他。

    這些朝臣中,儒道佛三家皆有。

    有些人甚至輕皺眉頭,不滿陸景肆無忌憚。

    可陸景卻並不停筆,仍然執筆書寫。

    眾人也這般看著。

    天上的光彩越

    發濃厚,落在陸景身上,讓陸景越發顯得出塵,竟有一片宗師大儒氣派!

    一旁的陳元都,以及諸多士子,都看不到陸景在寫些什麼。

    可是身為讀書人,又如何不知夫子已然登天四十八載,自然也見過夫子的畫像。

    剛才陸景落筆……

    那久不曾顯現的天關顯現而來,夫子不惜以自身偉力撐開天關,也要低頭看一看陸景的文章。

    ——微笑、頷首稱讚。

    「夫子登天,四十八年一瞬即逝,卻不曾想是一位書樓二層樓的先生執筆,讓夫子不惜身後仙人,也要看一看人間,看一看紙上的筆墨。」

    姜白石玉冠閃過光輝,抬頭間,眼中滿是敬意。褚國公、少柱國沉默不語,遠遠望著遠處的陸景。

    幾息時間之後。

    褚國公臉上猙獰的刀疤微微聳動,竟然主動點頭稱讚∶「無論如何,陸景都稱得上一位大才。」

    話語至此,褚國公不再開口,心中卻輕聲低語道∶「少年人當有此志,往後即便與他對立,這少年也值得我敬重幾分。」

    李觀龍眼神清冽,並不多言。

    可他目光卻久久落在那紙上……眼中光彩湧動,似乎此刻的李觀龍,也極為認同陸景的主張。

    「不光是論出驚人,陸景三千言,引經據典,文采斐然,又有許多從來不曾有的主張言明人貴,我即便不認同陸景的主張,也深覺陸景之學問,已經不輸當朝大儒!」

    「人貴論……陸景要開論立派!」

    季淵之、李慎等等學問高深之輩,心中默默低語。

    「常言學問一道,厚積而薄發,可是陸景明明只有十七歲,竟有如此驚人之論……觀棋先生破格而行,將其召入二層樓,那時許多人還在質疑,十七歲少年憑什麼能成為書樓先生?

    可如今,他所作文章引天上夫子落目……」

    作為督考官的盛如舟站起身來,不免深深吸氣,他舉目四望,開始為其餘三百六十餘位士子,其中包括了北川陳家的陳元都而感到可惜。

    「此試,其實已經不必再考。

    有夫子落目,哪怕是季淵之、李慎在這考場中作答,陸景也要更勝一籌。」

    盛如舟這般想著,又看了一眼遠處的鐘於柏。

    昔日,鍾於柏曾經與他提及陸景對於中正的明悟,盛如舟還並不曾在意。

    如今想起來,那時陸景的學問,就已足可稱道。

    朝臣中,陸神遠微微眯起眼睛,原本沒有任何表情的英偉面容上,終於流露出一絲表情。

    那是……驚喜。

    崇天帝揹負雙手,臉上帶著輕笑,遠遠望著即將收筆的陸景,忽然間他又轉過身去,對身後的姜白石道∶「陸景此志,對於一個十七歲的年輕人而言,是否太過狂妄了?」

    身後諸多朝臣、大儒神色一動。

    少年志向宏遠雖然是好事,可仔細想來……陸景心中盛氣未免太重些,對於朝堂而言,這並非是一件好事。

    可卻不曾想,首輔大人姜白石卻搖了搖頭,對崇天帝道∶「少年氣盛不是什麼壞事,而且陸景既然想要執律法雷霆,若無些盛氣,又如何執律?」

    姜首輔話語至此,眼裡卻好像還隱含著深意。

    崇天帝不曾開口。

    又有一位聲如洪鐘的將軍道∶「陸景學問能引夫子落目,自然可得文試優勝……只是,律法雷霆乃是國祚重器,光有一片盛氣還不夠,以陸景的修為,只怕尚且無法執律而行。」

    說話之人,身著明鎧,眼神銳利,乃是銀袍軍副將武嚴豹,與玄都李家有著極為密切的關係。

    朝臣

    中也不乏有人認同。

    一旁的鐘於柏卻笑道∶「陸景在這殿前試中,屢得優勝,總是出人意料,武將軍,我為何覺得陸景既然膽敢提請,是因為他心中已有把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