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瞻臺 作品

第一百五十九章 因劍氣春雷而不畫,也若天上酒仙下凡間

    “樊淵,你來與我說一說,古太子殺人究竟是為了練功,還是為了……自己那惡草的心竅?“

    樊淵目光落於陸景身上,並不曾回答。

    過去許久,陸景又開口道:“我曾讀過些書,便如大伏許多讀書人一般,不願與惡草之人為伍……

    而且,我也修了一道劍氣,養了一道春雷。

    劍氣名為扶光,春雷耘釀了些生機,人間修行一道,有些人只單純的修行武道,修行元神,但也有人修行一口氣性。”

    “我心中不願見虐殺常人之事,也覺得那些同樣生於父母之胎的人,不該被人扒皮抽筋,屍體還被人用於砌牆造路,不該死了都不得安寧。”

    “正因如此,我若是為太子作畫,我修的那扶光劍氣自此不再鋒銳,甚至不再發光。

    而那蘊了些生機的春雷,大約也不

    會轟鳴作響,閣下……請回吧。

    ”陸景站起身,終於直視樊淵。

    樊淵就站在陸景身前,微微皺眉,眼中倒有些苦惱之色

    他也看著陸景,有些遺憾:“看來先生心念中對於我家主人頗有些厭惡。

    以至於為他作畫,饒了你心中氣性……

    可樊淵仍然想要勸一勸先生,我家主人雖有些瘋瘀,可以同樣身居高位,他即便入了這太玄京為質,只要大伏一朝和北秦僵持,只要大齊一日由齊淵王執掌,那麼我家主人在太玄京中便等同於有免死之優容!”

    “即便是他殺了某些不得寵的皇子,在這當下,大伏也只會將他軟禁起來,便是要算賬,也只會等到與北秦決出勝負之後。

    陸景先生,還請你思慮清楚,他……瘋癲起來往往不計後果,而這些你只需畫上一幅畫,其實皆可避免。

    樊淵這般說著,陸景臉上卻掛起了些笑容,他認認真真看了樊淵一眼,這才道:“你們……大約太小看大伏聖君了。”

    陸景語氣中帶著些森然:“我生在太玄京中許多年,太玄京中不乏有蓋世的強人,即便是壯年時手中天載混去一輪烈日的重安王,即便是元神如天神的大柱國蘇厚蒼,乃至書樓中幾位先生,提及大伏崇天帝,都無絲毫不敬。”

    “古辰器雖然重要,可若是他膽敢鎮殺皇子,觸犯崇天帝威嚴,只消瞬息,他就會死無葬身之地……樊淵,這些話你且記得,往後若是古辰器泛起瘋廉來,你也可以拿此話勸一勸他。

    樊淵眉頭避得更深,他站在原地,想了許久,又想起大伏崇天帝鼎盛的威名,這才徐徐點頭,繼而又搖了搖頭。

    “可是……陸景先生,你並非是大伏皇子,而我家主人卻是實打實的齊國太子。”

    陸景渾不在意:“我不願給他作畫,胸中心念如此,我養出的扶光劍氣和春雷亦是不願,言盡於此,閣下請回吧。”

    樊淵聽陸景說得輕鬆,低頭想了想,有些好奇問道:“先生,我能否見一見你的扶光劍氣,聽一聽你的春雷?”

    陸景皺起眉頭,有些奇怪的看了樊淵一眼。

    樊淵意識到自己所請,確實有些冒昧唐突,又搖頭笑道:“先生既然在這太玄京中,我若有幸,總能看到的,卻也不必急於一時。”“

    若是尋常人的畫作,先生不願倒也無妨,我自然會去找些名士,學著筆墨仿上一副也就是了。

    只是陸景先生的畫卻有些特殊,畫生異象,著實有些神異,其他人仿不得,既如此……樊淵便就此告退。

    樊淵話語至此也不再猶豫,轉身朝外走去。

    走出幾步,樊淵卻又轉過頭來:“先生少年養劍,我心中卻有些佩服,今日你我以禮相待,可我乃是齊國之臣,是太子近臣!在其位,謀其職,也許下次見面,若太子有令,我就要對先生出手,與先生便是仇敵。”

    陸景輕輕頜首,也知曉這樊淵是個直爽之人。

    樊淵就此離去,陸景還在院中操持著那些花花草草。

    而此時的裴音歸,就站在那白梅前,她耳畔前有微風拂過,帶來了陸景與樊淵告別的話語,也帶來了樊淵離去的腳步聲。

    而方才陸景那一番話,自然也被裴音歸聽了去。

    裴音歸臉上還有些不自然,也許是覺得偷聽與她交好的陸景說話之事,令她心中有些過意不去。

    可與此同時,陸景拒絕樊淵時所說出的那番話,卻又在他腦海中浮現。

    “陸景先生確實心有所持……也許正是因為這般,他才能夠養出那一道斬妖摩的劍氣……修行者想要登臨高處一味苦修自然不可,心中有持,精神又養出氣節,這樣一來才可見一見高處的風景。”

    裴音歸想到這裡,又想起自己那位瘋廉的兄長。

    她突然想起在那幽深的冷宮中

    ,那些排列在花園前的頭顱。

    而這些頭顱不過是古辰器無聊之際,用來試刀鋒銳與否時,割下來的“野草”罷了。

    “陸景先生曾經與古辰器見過?”

    裴音歸眼中冷光越盛,繼而心中又多出些擔憂來。

    “古辰器已然瘋了,偏執以及惡念便如同一隻魔頭正在吞噬於他,他想要陸景先生的畫,若不如願,他只會越來越瘋……”

    裴音歸想了想,探手間,一把月色大弓出現在她的手中,正是裴音歸自小帶在身旁的廣寒宮。

    廣寒宮在她手中盪漾起同樣月白的光芒,一道道漣騎閃爍,諸多光芒紫繞。

    她思索一番,竟然無絲毫猶豫的,舉起左手放在嘴旁。

    咬下……

    一滴精血出現在她指尖,又滴落在廣寒宮上。

    廣寒宮瞬間光芒大作。

    裴音歸側過頭來,看了看放在不遠處的那一幅對聯。

    “此心安處是吾鄉……”

    “陸景先生想要報恩,我卻早已託含採之口與他說過,自那日之後別忘掉此事,我不求回報。

    如今又要託陸景先生教我識字,既如此……”

    裴音歸思緒重重,眼中有些紛亂,動作卻行雲流水,沒有一絲一毫的遲疑。

    只見她挽開廣寒宮,落在廣寒宮上的那滴精血已然徹底沒於弓中,消失不見。

    隨著弓弦緩緩被拉開,一支帶著些月芒,又含了些血色的光箭徐徐顯現出來。

    裴音歸氣血流淌,悄無聲息間落入那光箭中。

    一時之間,光箭卻不曾光芒大盛,反而越發暗淡無光,直至無形。

    裴音歸放開弓弦,已然變作無形的箭便如此悄無聲息的飛到陸景小院空中,也同樣悄無聲息的消失不見。

    自始至終,還在院中擺弄那些花花草草的陸景卻不曾有任何察覺。

    裴音歸射出一箭,輕輕翻動手腕,廣寒宮化作一道流光,飛入她右手戒指上。

    這位白衣女子面色蒼白,雙目無神,臉上滿是疲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