埃熵 作品

第66章 第067章(三合一)

    熱海溫泉邊不知節制的折騰, 又讓凌冽在床上躺了小半日。

    不過這一次, 烏宇恬風雙手健全,又專程學了按摩,任勞任怨地扶凌冽躺下後,便用藥油塗抹、一寸寸經絡穴位地順著摸過、按過。

    由於是初學, 力道輕輕重重, 鬧到最後,本就被欺負得渾身發軟的北寧王, 不得不在小蠻子的伺候下,又躺在黏糊糊的藥油中交待了一次。

    重新被擦乾身體塞入錦被時, 凌冽啞著嗓音,“到底……是誰欺負誰。”

    烏宇恬風坐在軟榻邊給他掖被角, 聞言,只輕笑一聲, 亮著眼睛坦然承認道:“是我欺負哥哥。”

    凌冽鳳眸微腫, 聽見他這話, 忍不住瞪他一眼。

    結果烏宇恬風臉上笑容更大, 他湊過去吻了凌冽破皮的下唇,小聲嘟噥道:“都怪哥哥叫得太好聽了。”

    凌冽擰了他一把:“討打是不是?”

    那一下擰得很輕, 不痛不癢。

    烏宇恬風嘿嘿一笑, “我打不過哥哥, 我不和哥哥打。”

    看著眼前這個比自己高許多的大個子,凌冽挑了挑眉,“說什麼胡話呢?”

    他怎麼可能打不過他?

    烏宇恬風卻道:“因為我喜歡哥哥, 如果真的打架,我會讓著哥哥的。”

    凌冽愣了愣,終於改變姿勢抓起他的手親一口, 嘶啞嗓音帶著慵懶撩人,“小傻蛋……”

    ○○○

    十日後,立冬。

    南境蠻國冬歲甚少落雪,鶴拓城內更是數年未見一粒冰晶。

    因地勢的關係,冬日裡的鶴拓城內依舊是碧草如茵,高大的望天樹四季常青,倒是垂墜其中的不少藤蔓枯黑變硬,幾天前,烏宇恬風就帶著手底下的勇士著手砍斷了那些不甚牢固的枯枝。

    無論北境、中原還是南境,歲末總是一年中最閒適的時光。

    今日的凌冽換上了桑秀幾個專程送來的一套盛裝——最外層是一套對襟藏藍的夾絨狐裘襖,裡頭是一件青色直統的長袍,袖口收束、用五彩線繡了一圈漂亮的杜鵑花。

    而苗人盛裝,最要緊是身上的銀飾和包頭用的頭帕。

    桑秀的幾個姐妹原想親手給華邑姆繡上一條蝴蝶紋頭帕——她們族中最受尊敬的阿哥都會包這個,但桑秀想了想,覺得來自中原的華邑姆長髮披散的模樣更出挑,便改用了額飾。

    藍青色布面繡蝴蝶紋,用銀質鏈子如抹額般束在腦後,額前懸一枚彎彎的上弦銀月,中墜上一枚珠狀銀穗,腦後則順著墨色長髮垂下兩串銀珠。

    搖曳的銀穗和彎彎的銀月,華麗而不豔麗。

    凌冽眉眼本就清冷帶著一抹疏離,但添上這一條額飾後,反而更像是個生在南境、長在南境的俊俏兒郎。

    桑秀和姑娘們幫凌冽梳妝打扮好後,向兩側退開。被一群姑娘圍在中間伺候的凌冽多少有點無措,他眨眨眼,下意識看向等在外圍的小蠻王。

    今日的烏宇恬風也著了盛裝,他身上是藏藍色的一件交領長袍,腰間繫著一圈圈的皮帶和銀鏈,褲縫邊兒懸垂著凌冽送他的螭紋佩,肩膀上則披著一條完整的灰狼皮,金色的長髮用銀冠高束,整個人看上去既野性又斯文。

    “怎麼樣?”桑秀的臉蛋興奮得紅撲撲的,“好不好?”

    凌冽甚至來不及忐忑,烏宇恬風就急匆匆撲到他身前,小蠻王用戴著皮質臂甲的手捉住他的,翠色眼瞳瞪得老大嗎,“哥哥,你是不是想下不來床?”

    他說的是中原官話,桑秀幾個聽不懂。

    但凌冽還是瞬間就被臊得兩頰通紅,鳳眸帶著水色狠狠剜他一眼。

    “我家漂亮哥哥,當然穿什麼都好看,”烏宇恬風輕咳一聲,轉頭衝桑秀幾個表示感謝,等姑娘們歡天喜地得走了,他才又俯下身,湊近凌冽耳畔、壓低了聲兒壞笑道:“當然,不穿最好看……”

    “……”凌冽忍無可忍,伸手擰了他耳朵半圈。

    烏宇恬風混不以為意,反哈哈笑著,哼起了他從前總愛唱給凌冽聽的小曲兒——

    “心像那石子投進河喲,只盼阿哥來許諾喂,阿妹想阿哥。”

    這會兒,他們是在蒼麓山下,附近都是前來夯特節熱鬧的各地苗民。他不唱還好,一起調兒就好像觸碰到了洩洪的閥門,一整片草原上,很快此起彼伏地唱起了同一首情歌。

    層層疊疊的歌聲裡,全是熱忱炙熱的滾燙情誼。

    凌冽瞪了小蠻子半晌,最終還是撐不住,被他逗樂,他笑著搖搖頭,在心裡想——哪有這樣高高大大的男人,上趕著來當他“阿妹”的,當真是寡廉鮮恥、渾不知羞。

    今日是個朗日,無雲的碧空澄澈得沒有一絲雲。

    南境的冬日比北境和京城好上太多,只要在日光下,即便距離雪山如此之近,凌冽也沒感覺到很涼。

    大錦北寧王其實畏寒得很,從前在鎮北軍中,他忍著,不想叫待他恩重如山的郭老將軍難堪,也不想被軍中兄弟們看扁、說他嬌生慣養。後來身負重傷、拖著殘軀歸京,即便寒入骨髓,他也只能繃著臉忍著。

    如今裹著狐裘,身上披著長絨犛牛大氅,膝蓋上蓋著一張棕熊皮褥子,凌冽捧著手爐,一點不覺得天寒,甚至掌心還在微微發汗——

    烏宇恬風之前就同他講過夯特節的傳統,聖山上除了雪豹、雪原狼、白狐和灰兔,朝南一面較緩的山坡上,還生長著不少只有聖山上才有的植物,比如枝幹翠綠、冬天成熟的銀蓮果。

    凌冽原不想上雪山去,今日山下也有歌舞和摔跤。

    他實在懶得動彈,窩在翠屏前就顧著喝炭盆中溫著的鮮牛乳,但金燦燦的小蠻子半點閒不住,他看著上山的小勇士們成雙成對、說說笑笑地走在一起,終於忍不住坐到凌冽身邊,伸手拽他衣服:

    “哥哥——”他拖長音。

    “你想去就去吧,”凌冽掰下一枚杏幹,“山路溼滑,輪椅不好走。”

    他講道理,但烏宇恬風不講道理。

    小蠻子不依不饒地將大腦袋蹭到他懷裡,捉著他的手指挨個親親。然後,烏宇恬風掰著他的手指頭,軟糯糯嘟噥道:“別人家的阿哥,都是要帶自己心愛的阿妹一起去的。”

    凌冽:“……”

    “哥哥明明都是我名正言順的媳婦兒了,卻不願意陪我去山上走走,”烏宇恬風一吸鼻子,翠色眼瞳微垂,大腦袋耷拉得極低極低,“唔,我好可憐好可憐哦——”

    凌冽噎了一下,感覺嚼著的杏幹有些泛酸。

    “唉,山路是很溼很滑,但我能抱著哥哥揹著哥哥啊?或者哥哥坐我肩頭,我們一定能摘到最高、最甜的那枚銀蓮果,羨慕死那些小矮子……”

    聽聽,這哪像一國大王該說出來的話。

    “你說得倒輕巧,”凌冽放下手中的杏乾和鮮牛乳,“抱我揹我的,你怎麼帶你的長弓啊?”

    烏宇恬風一聽這個,就知道他的漂亮哥哥心軟了,他暗暗握拳,乘勝追擊,“哥哥就不能幫我揹著嗎?我背哥哥,哥哥背長弓,都不耽誤嘛。”

    “……”凌冽嘆一口氣,曉之以情,“我這麼大個人,被你這樣又抱又背的,不羞麼?”

    小蠻子撅了噘嘴,十分不解,“明明哥哥都跟我做過更羞的……唔?”

    凌冽飛快餵給他一塊杏幹,堵住他這渾不知羞的嘴,“……行了行了,別唸經了,我陪你去就是了。”

    烏宇恬風眼瞳亮起來,他張開雙手歡呼一聲,“好耶!我的漂亮阿哥要陪我上山啦!”

    他聲音不大,卻還是引來周圍人的目光。

    凌冽原就被他逗得面色微赧,這會兒更是雙頰都燒紅,他憤憤斜小蠻王一眼,低喝道:“……什麼阿哥,別亂叫!”

    烏宇恬風才不在意,他揚揚頭,衝每個投來眼光的苗民報之以驕傲一笑——他的漂亮哥哥好看,能邀請這麼好看的人陪他上聖山,他才不丟人呢!

    兩人稍稍收拾了一番,凌冽認命地背上烏宇恬風那柄牛角大弓,然後任由小蠻王高高興興地揹著他,堂而皇之地走上了蒼麓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