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第047章

    秋夜寒涼、又有落雨,絲絲寒氣能順骨頭縫兒沁入心脾。

    烏宇恬風疾步上前,“哥哥又在胡鬧!”

    凌冽只覺腳踝一燙,雙足就落入到一對寬厚的手掌裡。小蠻王金髮上沾著雨水,胸腹上蒙著一層水紗,骨節分明的手背上,卻又橫添幾道可怖的擦傷。

    “你手怎麼……”

    烏宇恬風卻忽然咬他:“哥哥不乖!”

    疼倒不疼,反像輕吮,溼漉漉的,凌冽摸了摸,最終嘆了一息,“金創藥在第二格櫃子裡。”

    烏宇恬風頓了頓,點頭沒說什麼。

    熄燈睡至夜半,凌冽忽然被一聲尖叫驚醒,他坐起來,意外發現原本攬著他入睡的小蠻王不知何時一個人瑟縮到了樹屋的角落裡,他抱著雙膝、將腦袋埋下,金色的長卷發被他自己扯成一團亂麻。

    “……恬恬?”凌冽揉揉眼睛掌燈,卻在燈亮時,聽見了一聲低啜。

    “我錯了,阿孃你不要打我……”

    凌冽連忙掀開絮絲被,撐著自己來到烏宇恬風身邊。

    躲在角落中的小蠻王被噩夢魘住,他抱著腦袋,瘋狂搖頭,“我不是,阿孃你看清楚,我不是他!我不是隆胎蒙!我會乖乖的,我會聽話的!”

    燈燭搖曳,從來梨渦融融的偏黑麵龐上,清淚漣漣。

    凌冽的心被攫住,他伸手,試探性地攀上小蠻王雙肩,結果烏宇恬風翻身就拱入他懷中,急哭道:“我乖!我會乖乖的!阿孃你快放下刀!”

    阿孃?刀?

    凌冽眉心一跳,連用力搖晃他,“恬恬,醒醒!”

    烏宇恬風的眼前卻只有驅不散的濃霧,腳下是不斷延伸的黏稠猩紅,他顫抖著想跑,身後卻總傳來女人叫他站住的聲音,他驚惶扭頭,卻看見十根塗滿丹蔻的纖長手指。

    那些手指青白而佈滿傷痕,翻卷的皮肉後,是一個女人蒼白的臉。

    女人的五官很精緻,眉若遠山、鼻峰挺拔,淺淺的美人尖下,一雙杏眸卻空洞而陰鷙。她的嘴毫無血色,下唇上有一行撕裂的牙印,朝烏宇恬風走來時,臉上盡是嗜血的瘋狂——

    “死!你們都得死!”

    烏宇恬風驚叫,手腳都抽搐起來,他知道這是噩夢,卻沒法醒來。

    “你毀了我一生,你怎麼不去死!你為什麼要出生!”

    女人尖利的哭喊聲,像鑿入腦髓的長釘,一下下敲得烏宇恬風生疼,眼角湧出更多淚水來,“阿孃,求求你,別殺我,不要殺我……”

    “不是恬恬的錯……”凌冽抱著烏宇恬風,一下下輕撫他後背,“不怕了,都過去了。”

    小蠻王似乎聽進去了,顫抖的身軀漸漸安穩,他含淚噘嘴,如孩子般將拇指塞入嘴中舔吮,“阿孃……”

    凌冽忽然想起以前——他還是七皇子時,無論是出於真心或算計,他的嫡母舒氏,曾學了江南哄孩子的歌,輕哼著、拍著他入眠。

    吳儂軟語,儒雅婉轉。

    他生母去世得早,那位豔冠後宮的貴妃,很多時候於他來說,只是個模糊的虛影。然而當這首江南小調響起,他還是會記起生母身上桂花薰香的甜,還有她笑著、柔婉地喚他七郎。

    凌冽抿抿嘴,試著哼起記憶中的小調——

    螢火蟲,夜夜紅,月亮哥兒跟我走。

    羊羊跳,跳花牆,牆牆影兒伴月圓,月圓好夢眠*。

    ……

    最後,也不知是這哄睡歌起了作用,還是小蠻王折騰累了,他含著手指,將自己整個蜷起來,蒼白唇瓣開合,迷迷糊糊地喚了句“娘”。

    凌冽從不唱歌,這小調也只記得兩句詞,但看小蠻王睡顏,他便硬著頭皮唱了下去。

    樹屋外,濛濛夜雨中,阿幼依和元宵肩並肩撐一柄傘。

    小姑娘找元宵玩過一次後,就將元宵當成了朋友,總在元宵差事結束後拉著他一起玩。今夜,他們去了附近的一個隱秘山洞,找到不少夜裡會發光的熒光石。

    明明元宵比阿幼依大,但玩起來,阿幼依反而像大姐頭,周圍總能吸引一圈孩子。

    兩人走到樹屋下,阿幼依正準備約明天再一起,卻聽見樹屋中傳來歌聲。小小的五聖使眼珠子一轉,當即拉著元宵攀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