埃熵 作品

第33章 第034章(二合一)

    呼……

    凌冽暗鬆了一口氣,在小蠻王掀開簾帳離開後,緊繃的肩膀微微垂了垂。

    他用左手輕輕捏了捏右手掌心,裡頭滲出的汗漬在搖曳燭火下閃著一點細碎的光,凌冽呼出一口氣,最終還是選擇提筆默寫《本願經》。

    大帳之外,將自己整個浸在冷水中的烏宇恬風同樣不好受,他悶悶地趴在河灘上,直到數完了眼前的一片小草,都沒能完全冷靜下來。

    無奈,他只能盤腿坐在溪水中,開始默默地念大巫教他的繁複經文。

    等烏宇恬風冷靜下來,殘月已經攀上了樹頂。

    他長舒一口氣,擦乾身上的涼水後,卻意外地發現大帳內竟然還亮著燈。他擔心地掀開簾帳走進去,卻發現凌冽趴在案頭上,竟又寫了好幾頁蠅頭小楷,“鍋鍋你……”

    凌冽被他嚇了一跳,微微頓筆,輕聲道,“你先睡,我寫完這篇。”

    烏宇恬風湊過去看了一眼,見滿紙上都是“如是我聞”、“無量阿僧祇”之類他看不懂的詞彙。撓了撓頭,他本想勸凌冽別寫了、早些休息,卻在湊近時,看見了凌冽又一次微微紅起的耳尖。

    !

    這下,烏宇恬風瞭然。

    他忍笑著後退兩步,點點頭,徑自轉身朝著那彌勒榻走去。

    聽著身後窸窸窣窣的聲音,凌冽的耳尖微微動了動,手上的字也有幾個變了形,他深吸一口氣,那些好不容易壓下的熱意和躁動又席捲而來,讓他忍不住用左手扶住右手手腕,逼著自己繼續——

    雖不樂意,但北寧王府管事鋪的床極舒適,躺上去像睡在雲彩裡。

    烏宇恬風從沒想過床鋪還能軟成這樣,他趁凌冽不注意,撒歡地抱著被子在床上滾了一圈。而後,他擁著錦衾,露出結實的胸膛和好看的腰線,以手支著腦袋,就那麼側躺著看著凌冽。

    凌冽登時覺得自己後背要被那灼熱的視線燒出兩個洞來。

    “霜庭哥哥。”

    “……嗯?”

    烏宇恬風姿勢像醉臥美人榻,他笑盈盈地問,“鍋鍋泥素不素怕窩啊?”

    凌冽噎了一下,“沒有。”

    烏宇恬風唇邊的笑意更甚,他輕輕拍了拍自己身側空出來的床鋪,“那鍋鍋為什麼從剛才開始,便看都不敢看窩?”

    “……”凌冽大約是被他欺負惱了,憤憤地轉過身,“都說了!我在習字!習字的時候不可輕易打擾!”

    烏宇恬風悶笑。

    凌冽卻因為瞪他,無意中撞見了一大片結實的小麥色肌肉,還有那些被燭火勾勒出來的優美線條。小蠻王金色的長卷發鋪在腦後,一雙碧色的眼眸盛滿了溫情。

    烏宇恬風露出淺淺梨渦,忽然唱道:“好哥哥喲喂,情深深喲喂,夜兒深深月圓圓,阿妹等你吖依阿喂——”

    “……”凌冽氣極了:多大的臉,好意思管自己叫阿妹?

    烏宇恬風低笑,長手一伸,就奪了凌冽手中筆,他軟了聲音,糯糯道:“天色很晚啦,鍋鍋再不睡覺,阿妹可就要過來將你抱起來了。還要罰你、用筆在你臉上畫鬍子,把你化成小花貓!”

    凌冽挑了挑眉。

    烏宇恬風則笑嘻嘻地用筆虛虛畫了兩下,捏著嗓子學道:“喵——”

    終於,凌冽忍不住,“噗”地一聲被他逗笑了。

    實在沒了辦法,凌冽搖搖頭,重新從小蠻王手中拿回毛筆,知道今夜他這一篇本願經是默不完了,便乾脆作罷,吹熄了燈火、不給小蠻王時間,便翻身上了床。

    “要睡便睡,哪這麼多廢話。”

    “……”這話讓烏宇恬風又憋了一陣笑:要睡、便睡?哥哥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麼。

    彌勒榻三面都有圍欄,圍欄上面鑲嵌著精緻的紋繪瓷板,烏宇恬風看凌冽裹著被子,在那唯一沒有圍欄的一面縮成一團,便動了心思,將他連人帶被子抱起來滾了一圈,換了兩人裡外的位置。

    “霜庭哥哥快掉下去啦,窩睡外側就好。”

    凌冽被他這麼一抱一滾,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兒,差點沒當場驚呼出來,等腦袋靠到枕頭,心裡又憤懣地生出一些好勝心,他不高興地撐起自己,藉著力道一翻身,又來到外側,“我睡裡側不習慣!”

    “窩起得比鍋鍋早!”又換回來。

    “我、我夜裡要起來的!”凌冽將他踹回去。

    “窩也要起來、很多很多次的!”烏宇恬風又將人給裹了回來。

    ……

    前兒凌冽還覺得元宵同小蠻王鬥嘴跟個稚童似的,殊不知這會兒的自己和小蠻王打鬧,更是幼稚。兩人滾來滾去,將整張大床上的被褥都揉成了一團,最後,還是體力、身形都有巨大優勢的烏宇恬風勝利。

    他氣喘吁吁,從後擁著凌冽,兩人墨色、金色的長髮凌亂地纏繞在一起。

    “嘿嘿,窩贏啦!鍋鍋睡裡面!”

    凌冽累得不行,元宵這床鋪得太軟,褥子太多熱得慌,他蹭了蹭鼻尖上的汗,終於累極、無奈地用手肘捅了小蠻王一下,“鬆手,別這麼勒著我!”

    烏宇恬風見他確實發虛,便微微後撤了些。

    凌冽睏倦,卻因為這點床帷內外側的紛爭,意外地想到了從前,他半闔著眼眸,喃喃道:“其實按著中原規矩,合該是我睡外側的……”

    “嗯?為森莫?”

    “呼……”凌冽打了個哈欠,輕聲道:“我給你講個故事吧——”

    那時,凌冽還是七皇子,皇兄大婚那年,他剛足七歲。

    七歲的男孩正是皮實的時候,他沒有觀完禮,便偷偷地尋了個理由溜出去,然後躲開了東宮侍衛的巡邏,混到了東宮的新房當中。說是新房,其實就是平日的太子寢宮,只是換上了大婚專用的拔步床。

    那繁複的木床像一間精緻的小屋,從兩側合上“窗戶”後,還能在床鋪和腳踏之間造出一道“迴廊”。

    凌冽好奇,便偷偷探了進去,結果玩了一會兒睡著,沒主意太子妃已經被送了進來。他在懵懵懂懂間,似乎聽見了宮中的教引嬤嬤在教太子妃規矩。

    許多話,他作為孩子聽不懂,但卻記住了一樣——

    新婦嫁人,要記著睡在床的外側,晨起不可懶惰,伺候夫君更衣後、還要記得拜見父母。

    ……

    大錦婚俗,男妻亦是妻,自然也要守著這套夫妻之間的規矩。

    凌冽長嘆了一口氣,困得都快睜不開眼睛,卻還是喃喃道:“原是我嫁你,所以外側本該歸我的……”

    烏宇恬風聽著,神情卻有些沉重,他深吸一口氣,又將凌冽緊緊地攬入懷裡,然後他翻身,將凌冽摁著躺平,他自己撐在上方,看著凌冽有些迷茫的眼睛,一字一句認認真真說道:“霜庭哥哥你在中原過得果然不好,不過,窩會一輩子待泥好的!”

    凌冽眨了眨眼睛,反應慢了半拍。

    烏宇恬風卻閉上眼睛,親暱地用自己的鼻尖蹭了蹭凌冽的臉頰,然後又翻身躺下來,擋在外側、替凌冽掖好被角,“苗疆沒有那樣的規矩,以後,窩伺候霜庭哥哥。”

    他輕輕拍著被子,在心裡恨恨地想:中原人,簡直荒唐!

    洞房花燭夜,老婆腰都軟了!還讓人睡外側,第二天還要早起伺候洗漱穿衣?!

    到底懂不懂疼媳婦兒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