埃熵 作品

第17章 入V三合一 晉江首發

    第017章

    凌冽臊紅了臉, 下意識想用手帕來掩飾尷尬, 卻忽然想起自己的手帕被這小蠻子順走,現在還堂而皇之地紮在他那金燦燦的腦袋上。

    他一時無措,只能狠狠地瞪了一眼小蠻王。

    小蠻王卻朝他乖巧一笑,順手將那礙事的酒碗丟到地上, 手臂穿過凌冽的腿彎, 將人打橫抱起、一躍跳過低矮的木桌,將凌冽穩穩地送回了主桌後的靠椅上。

    凌冽剛坐定, 懷中就又被小蠻王熱情地塞了一團東西。

    他疑惑地低頭定睛一看,竟是那最高一架刀梯頂端的花球:這花球是所有刀梯上扎得最大最好看的一個, 五彩繽紛的鮮花被紅黃綠藍四色的綵綢扎著,花朵嬌豔綻放, 還隱有淡淡芳香。

    “……”凌冽愣愣地捧著花球,沒看到最精彩的部分, 他心裡多少有些遺憾。

    小蠻王見他發愣, 忽然笑了一下, 將一塊寒瓜塞到凌冽眼前, 鮮紅的汁液順著翠綠的瓜皮黏了他滿手,他卻滿不在乎地只衝凌冽笑道:“鍋鍋次甜瓜。”

    凌冽看著那新鮮紅嫩、瓜瓤晶瑩如細砂的寒瓜, 緊張的心情終於煙消雲散, 他嘆了一口氣, 抬手接下。

    兩人這番互動落在站在阿曼莎眼中,她緊緊地抿了抿嘴,塗滿了丹蔻的指甲幾乎掐得掌心一片血肉模糊, 她重重地哼了一聲,竟丟下那一眾姑娘轉身就走——

    姑娘們還想喊她,卻在看到她那如霜如寒的表情時, 都默默駐了足。

    小蠻王看著阿曼莎離開的背影,眼中的笑意淡了淡。他見凌冽低頭專心捧著寒瓜,便換回了苗語,半抱怨地瞪了幾個姑娘一眼,道:“被我抓到了喔,趁我不在,你們就合起夥來欺負哥哥!”

    那幾個姑娘訕訕一笑,紛紛擺手說是誤會,衝著凌冽也是尷尬地致歉,拾起地上的碎片後,她們就飛快地抱著酒壺離去。

    小蠻王哼了一聲,倒沒再計較,反是有些嫌棄地瞪了八字鬍大叔一眼。

    大叔搓了搓手,卻沒分辯什麼。

    元宵抹了抹淚,想上前去伺候卻又被大叔攔住。這時,他才看見剛才坐在下面的五部首領已經起身、端著酒碗朝這邊走,元宵擔心地看了凌冽一眼,最終只能氣苦地被大叔勸走。

    幾個首領捧著酒碗上前,都是身材魁梧健壯的中年漢子。

    他們倒是一早知道凌冽不良於行,原本還對自家大王勞民傷財北上去搶個瘸子頗有微詞,結果來到近前,細看凌冽其人,五個人竟不約而同地紅了臉,看凌冽的眼神也閃躲起來——

    若得美人如斯,再怎麼靡費也值!

    五部首領上前時,凌冽正在認真地吃一枚苗疆的果子:

    這果子有著碧綠的外殼,看上去竟跟廟裡菩薩的佛頭似的,乍看之下有些難以下手,可捏上去卻軟軟的,吃在嘴裡甜絲絲的。惹得他忍不住多剝了幾個,便沒有注意到五位首領。

    而在他旁邊的小蠻王,雖然端著酒碗,卻同樣沒有注意到五位首領。他興致盎然地看著凌冽,心裡忍不住在偷笑——中原來的漂亮哥哥真淘氣,一桌子珍饈美味,他就只撿著果子吃。

    難怪,身上香香軟軟的,抱起來還那麼輕。

    大巫一早說過,只有仙人才單吃果子為生。

    小蠻王不知想到什麼,低頭悶笑,他抬手擦了一把臉,暗中下定了決心——中原的漢人當真是笨蛋,哥哥這麼好,他們卻不懂珍惜!從今往後,他要加倍對哥哥好,教他好好吃飯、好好吃肉。

    歌舞聲歇,五部首領中最年長的那個,終於忍不住尷尬地“咳”了一聲。

    小蠻王這時才發現杵在眼前的五人,他不好意思地撓了撓頭,然後輕輕扯了扯凌冽的袖子,邀他一起接受五位首領的敬酒——

    首領們客氣而守禮,沒有要凌冽滿飲,但對著小蠻王,卻是一副要將對方灌趴下的豪氣。

    幾人熱熱鬧鬧地湊在一起喝著,凌冽左右無聊,視線一瞥便看見了遠處——榕樹叢中被一位靈巫找回來的阿曼莎,這姑娘的眼睛通紅,面色有些憔悴,被靈巫帶過來時,滿面的不快。

    她在五部首領後的一個席位上坐下,旁邊則坐著一個滿臉絡腮鬍、包藍頭巾的中年人,這人有一對灰色的狼目,鷹鉤鼻,面相十分奸猾狡詐,在阿曼莎坐下後,絮絮同她說了許多話。

    五部首領圍在小丘前,幾乎將小蠻王遮了個嚴嚴實實。

    那絡腮鬍子打量旁人看不見,便頻頻將目光掃過來。

    那種眼神,凌冽在京中其實見過多次——

    正是黃憂勤、舒楚修之流在算計他時,會放到臉上的表情。只那兩人比這位更加陰險深沉,即便心裡揣著惡念,也會在臉上堆出叫人挑不出錯的笑臉。

    凌冽嚼了一口新鮮的寒瓜,饒有興趣地又觀察了一會兒。

    五位首領同小蠻王喝了一圈,藉機簡單聊了聊部落這段時間發生的事兒,便又退了下去。

    小蠻王端著酒碗坐回凌冽旁邊,看著凌冽竟然還在吃果子,心裡好笑,便從自己這邊選了一塊燒得極嫩的豬頸肉遞過去,“鍋鍋次肉肉,不能只吃果果的。”

    凌冽被他唐突的動作不小地嚇了一下,他卻沒想到小蠻王還有工夫看著他。

    看著盤子裡的烤肉,他本想說不吃,結果小蠻王挑給他的這塊是烤透了的,邊沿一圈泛著金黃,裡頭的肉質白皙泛著銀光,看著就令人食指大動。他到嘴邊的話便沒能說出口,只能小口小口地吃了那塊豬頸肉。

    兩人這正吃著,下頭突然又熱鬧起來——

    原本已經歇了的歌舞聲再起,姑娘小夥子們手牽手地從榕樹從中跑出來,開始男女兩兩結對地圍著泉水跳舞,那舞姿火辣得很,姑娘們扭動著水蛇一樣的腰肢,小夥子們也是在她們身後貼得極近。

    凌冽只看了一眼,就微微錯開了視線。

    遠處的小元宵則早早捂住眼睛,偷偷摸摸地從指縫中欲蓋彌彰地觀察著。

    歌舞聲中,還是那些身著筒裙的姑娘、緩緩提著裙子而出,這次,她們頭上沒有再頂著裝滿了菜的筲箕,反而是在胸前抱緊了一小壇、一小壇的酒。

    這些酒同之前筵席上的都不同,裝它們的酒罈別樣精緻,上面燒著漂亮繁複的花枝紋,壇上的封泥都好好地用藍染包緊,扎口的繩子都是五色綢絲。

    小蠻王一看這酒罈眼睛就亮起來,在姑娘們捧著酒罈子過來時,忍不住高興地問了一句,“這是誰準備的,竟能拿出這樣多的吟花酒!”

    姑娘紅著小臉,“酒菜都是首領們準備的,我也不知道。”

    小蠻王沒多想,只將那酒罈子接過來,小心翼翼地拆掉封泥,然後給凌冽那隻明顯比他們都小上一圈的酒碗裡滿滿地倒上了一碗。

    “……?”

    小蠻王張了張口,比劃了一下似乎想說什麼,最後懊惱地撓了撓頭,衝那邊的八字鬍大叔招了招手。

    大叔立刻丟下手中啃著的雞腿,擦了擦嘴跑過來,他見酒碗斟滿,又接觸到凌冽疑惑的眼神,便咧開嘴笑了,幫忙解釋道:“王爺,這是我蠻國稀有的‘吟花酒’,有強健體魄、益氣補中的效果。”

    凌冽抿了抿嘴,他的手帕被小蠻王拿走後做什麼都不太方便,他皺眉道:“本王不喜飲酒。”

    更不喜歡藥酒。

    其實他有點怕苦,尤其不喜歡那種浸泡過各式中藥材後散發著濃郁怪味兒還苦得很的藥酒。剛受傷的時候北境物資匱乏,元宵和翰墨總是變著法兒地逼著他喝,所以現在凌冽一聽見“藥酒”倆字就有些頭痛。

    “這鍋不苦!是甜噠,”明明凌冽只是在心裡想想,那小蠻王卻像通讀心術一樣,他又將酒碗往凌冽那邊推了推,眼睛亮晶晶的,“好甜好甜噠!”

    “是了,苗疆的酒都是米酒,不苦的,”大叔也再細解釋道:“吟花難得,只有聖山上和大霜雪天才有。每年冬天大家都會採上一點兒,然後用雪水加第二年春的金米窖藏,十餘年才能得這麼一小壇呢。”

    其實今歲天像有異,聖山上的雪比往年化得早了三個月。南境的霜雪天也比去年短,幾座雪山上的吟花剛發芽就枯死了,許多部落的吟花酒因此都沒釀成。

    也因這個緣故,大巫也比往年早閉關。

    “吟花酒其實和你們中原的……”大叔想了一會兒,“和你們中原的‘女兒紅’挺像的,只不過你們是姑娘出嫁的時候喝,我們是逢年節大慶的時候用,窖藏十八年的味道最好,甘甜清冽,不酸澀、也不發苦。”

    他們都這麼說了,凌冽便抱著試試的心態捧起碗來抿了一口。

    而後,他眼眸一亮,又垂眸喝了一口。

    “好豁吧?”小蠻王看他的表情,美滋滋地將那酒罈遞給凌冽,“這真是我們苗疆墜好豁的酒啦!”

    大叔忍了忍,最終沒忍住,被小蠻王這一口稀爛的中原官話逗得笑出了聲。

    凌冽則捧著酒碗,認認真真地又喝了兩口——當真是蠻貴最珍貴的酒:此酒酒液乾淨清澈,斷不似一般米酒那樣渾濁。喝起來口感十分清爽,幾乎嘗不出酒味,甜絲絲的,像在喝甜湯。

    他很少喝到這樣合自己胃口的酒,便忍不住多喝了幾碗。

    小蠻王見他愛喝,便也沒攔,一罈子見底後,又吩咐人給他拿上來兩壇。

    結果,等凌冽意識到眼前出現重影時,他手邊已倒下了四五個空酒罈。這甜甜的酒初嘗不醉人,但後勁兒其實極大,他有些頭暈,卻還記著這是蠻族的盛典,也不知能不能提前離場。

    他從來一個人慣了,便沒問小蠻王,只自己用手支著腦袋,微微閉目、想緩一緩。

    小蠻王原本正在同手下人說話,見凌冽這麼拄著腦袋,便立刻停了自己的談話。凌冽這樣一看就是醉了,他轉身過來準備叫醒凌冽,卻發現他這位漂亮哥哥在喝醉時、雪眸半闔著,倒收斂了鋒芒、看起來軟乎乎的。

    尤其是那白皙的面龐,被酒液燻得紅紅的——惹人很想欺負。

    小蠻王綠色的眼眸沉了沉,輕輕推了推凌冽見他不醒,便想要抱起人來提前離席。結果他才一動,小丘之下就走過來一個人,這人的聲音粗啞,一開口就將凌冽驚醒,他半趴在小蠻王的肩頭,對上了對方一雙灰色的眼睛。

    ……是那個阿曼薩身邊的絡腮鬍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