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吃肉 作品

525.正規 “彆扭傢伙!”

蘇喆與林風一路狂奔到了幕府, 發現幕府裡面也正在忙碌,趙霽氣喘吁吁地跟在後面,斷斷續續地說:“人、人還沒到呢?”




蘇喆拉住一個抱著一疊白色布料的小護衛問:“這是要幹什麼?”




小護衛很實在地說:“準備把這些彩飾遮一遮。”




趙霽見縫插針:“不是劉相公過世麼?姥說, 劉相公對整個安南都有恩情的, 識字歌既是他所作,就算是這許多人的老師。下令換素服了, 府里正在準備祭桌,又讓巫大娘撥錢往寺觀裡做兩天道場。說,雖不大辦, 禮數是要到的。要不是這樣, 客人還沒到,我怎麼就能先知道的呢?”




蘇喆道:“姥在府裡還是廟裡?”




“府裡。”




蘇喆道:“我去找她!”




“你要幹什麼?”趙蘇的聲音冷不丁地從後面冒了出來, 在他的身後,祝煉等人也跟了過來人。這些人初入京師,祝纓也都曾設法讓他們見王、劉諸人以抬身價, 好在京城過得稍稍舒適些,聽到噩耗,也都無心繼續議事,一窩蜂地跟了過來。




蘇喆道:“去迎一迎,我想,既然有人來,保不齊會有女眷呢?我去也方便。”




林風道:“我也去吧。”




祝煉道:“別堵在這裡了,同去。”




幾人一邊走,一邊把身上彩飾摘下來往袖子、腰包裡揣, 趕到祝纓面前的時候,已經比較素淨了。




祝纓正在書房,她已換了一身素服, 頭上一根銀簪,一邊胡師姐腰間繫了根白色的腰帶,她的兩個新徒弟則穿上了白色的布坎肩。




祝纓在看信,抬頭問道:“怎麼都過來了?剛才幹什麼去了?找不到人。”




趙蘇道:“我們分散各地,見面不易,想在離開前聚一聚。不想又聽到噩耗,如今想多留兩天,見一見劉相公的後人再回去。相公天下文宗,家學想必也不差,若有脾氣相投的世兄世侄,也想請他到梧州講學呢。”




祝重華對劉松年瞭解不多,只聽到說這家人能當老師便也搶著說:“我們那兒也是要的!”




祝纓道:“我還要人呢!”




劉家人還沒到,幕府裡已經爭上了。蘇喆覷了個空兒,對祝纓道:“姥,我想去迎一迎。”林風也說要去,祝煉道:“還有我!”




祝纓道:“來的是幾個姑娘,你們兩個湊什麼熱鬧?小妹,你去。”




“哎!”蘇喆高興裡透著點兒驚訝,劉松年把自家女眷送到安南,那男丁呢?為什麼是這樣的安排?




祝纓又指著祝煉說:“你不用去,讓你媳婦兒同小妹一起去。”




“是。”




林風要說話,祝纓道:“你媳婦兒家裡有孩子要照看,不必走遠,等人到了,先住到府,她再來與她們相見也不遲。重華也是,人家家裡才有喪事,在我這兒爭人吵鬧就罷了,她們過來,先不許吵到人家面前。到了個生地方,得讓人緩一緩。小妹,多帶些人,她們了帶了不少東西。”




“是。”




“好啦,都去換身兒衣裳吧。”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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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喆先問了來的有多少人,再去點了人馬,再換一身衣服,然後去找何月明。




何月明已經換了一身月白衣裙,頭飾也除了,正在與杜大姐一起佈置劉家姑娘的住所。祝纓沒讓人住客館,帶著孝,去哪兒都不方便。又有祭祀之類,還是在幕府裡方便,一應費用祝纓就給出了。




來的是三個姑娘,一個是劉松年的小孫女兒,另兩個是她的曾孫女。她們年紀相仿二十上下,湊在一起居住也互相有個照應。三人各帶一個丫鬟,又有一個婆子,此外又有一個男管家、一個女管家,六個男家丁。




何月明道:“到底是大戶人家。”




蘇喆道:“劉相公這在京城算節儉的啦。杜大姐,這兒得先交給你了,她得跟我一同去接人。”




杜大姐道:“放心,都交給我。”




蘇喆又讓何月明去收拾行李,何月明道:“從這兒到北關才幾天的路?再收拾行李,再出發,人都該到家門口啦,我去換身衣裳,咱們走就是了。”




兩人匆匆整束完畢,沿著驛路往前去迎接。她們也不擔心接不到人,馬跑了一天,天黑之後就在一處驛站裡遇到了剛剛住下的劉家姑娘。人很好認,戴孝,普遍比安南人略高一點,女孩子都很白皙,是嬌貴養大的閨秀模樣。




蘇喆一眼就看到她們周圍幾個穿著號衣的女兵——那就沒跑了!就是她們!




蘇喆在京城時也沒見過她們,但憑孝服以及女兵就能認個七七八八了。她先與女兵的什長相認,再由這什長向劉家姑娘們介紹她。




果然,來的就是劉家姑娘們。




為首的一個自稱叫劉遨,是另外兩個姑娘的小姑姑,另兩個姑娘一個叫劉昆,一個叫劉衍,是堂姐妹。劉遨初見女什長已微一驚,見到蘇喆,再聽說何月明也在州學裡做博士,眼睛變亮了一點,與兩個侄女對望了一眼。




蘇喆是她們祖父的“故吏”,也算是自己人,祝煉的名字她們也是知道的,說話也比在北關的時候輕鬆了一點。劉遨猶豫了一下,倒不好稱呼蘇喆為“世兄”,轉稱其為“阿姊”,請入房裡坐下。




蘇喆與她攜手進房,見裡面竟堆放了不少箱籠,便說:“這也太狹窄了,我找人換間屋寬敞屋子。你帶的東西,我另找一處安全的庫房給你放置,再派兵守著,再不會丟的。”




劉遨道:“使不得!我這些箱籠,是阿翁讓我帶過來的書籍,無論我到哪兒,都是要放到自己房裡的。直到見到節帥。”




“哦!原來如此!”蘇喆聽到有新書籍,也有些興奮,“那好,就再委屈一晚,明天到了府裡就能安心了。府裡給大夥兒準備了兩處院子,都在幕府裡,一個給你們姑姪居住,旁邊一處是女僕居住、放行李、小廚房,男外另在外面有住處,你看如何?有什麼要求現在就提,府裡連夜改。”




劉遨忙推辭道:“這樣就很好,實在是勞煩節帥了,我們姑姪並非挑剔之人,節帥肯收留,已是感激不盡。”




“都是自己人,何必這麼講呢?氣候還適應嗎?路上辛苦麼?”




劉遨道:“還好。”




她們姑姪講話也都斯斯文文的,劉遨最沉穩,先問了祝纓好,再詢問了一下幕府裡都有什麼人,祖父當年“故吏”們都過得如何之類。又說希望可以拜祭一下張仙姑和祝大。




劉昆聲音帶點軟糯,脾氣很好的樣子,細心地詢問在安南生活的細節。氣候,什麼季節穿什麼樣的衣服,常見的病症有哪些之類的。




劉衍話最少,只問了一句:“可方便拜祭亡人不?”




蘇喆耐心地道:“那當然可以,從收到消息起,姥就換了素服了,闔府上下都穿素,整個安南,凡識字的人,都要悼念老相公的。又做道場,咱們回到幕府,法事恐怕沒做完哩。”




幾人又驚又喜,劉遨道:“這……有些超過啦。”




何月明道:“姥覺得對的,就會做,只要她說做得,那就不算超過。我才隨父親到安南的時候,也常覺得這也有些超過,那也有些不妥。後來也就習慣啦,我們捨棄那麼多的東西來到安南,不就是因為它的‘超過’麼?”




劉昆好奇地問道:“夫人也是遷居安南的麼?”




“對呀?來了有幾年了。剛來的時候,生活上是有些不適應的地方,也會有些誤會。我會陪你們住幾天,有什麼困惑的事情只管問我。”




劉遨心道:一個是故吏,一個是外鄉人,這二人的安排實是妥貼。怪道都說祝子璋做事周到。




劉衍還是揪著之前的問題:“不是阿翁,是我姐姐。”




劉遨與劉昆都往她身上看,劉衍又加了一句:“還沒完婚的,府裡忌諱這個不?”




“啊?”何月明說。未婚女子死了,是有各種忌諱的,具體要因地方而異。有些是不能入祖墳,有些是不會提。當然也有不大忌諱的,但是沒有直系的後代,總是會有低人一等的感覺。此外,一般也不在家裡擺靈牌,喪事辦完了,到了一定的時間,貴族之家有家廟,往那兒擺,普通人家把靈牌一燒就完事兒了,所以三代之後記不得祖宗名字也是正常的。




“咦?”蘇喆想了一下才想明白,“哦!咱們這兒百無禁忌!府裡姑姑常年祭著她亡夫與故去的婆婆呢。”




劉衍舒了一口氣:“那我就沒別的事了。”




劉遨道:“那她與婆母相處得一定很好。”




“是啊。”




何月明問劉衍:“人……是怎麼沒的?祭品可有什麼講究不?有難處只管說。”




劉遨嘆了口氣:“哪有什麼講究?差不多就得,她活著的時候對這些也不挑剔的,我們帶她到這裡來,她也應該能夠安息了吧。”




見她們不願多說,何、蘇二人也不強問,叮囑她們早些休息便離開了。




原本預計著一天能回的,但是三個大家閨秀帶著許多的行李,細軟雖不多,書籍卻是重而嬌貴的,走得並不快。路上花了兩天時間才到西州,進西州城的時候日已偏西。




蘇喆湊近了馬車道:“現在正是豐收慶,明年這個時候你們就能看到有多麼熱鬧了。”




劉遨撩開簾子往外看,只見雖是傍晚,街上的人仍然不少,這多人身上都帶點兒白。最常見的是腰裡系根白腰帶,也有往胳膊上扎條白手巾的,穿素色衣服的也有幾個。他們的服飾也各具特色,看得人眼花繚亂。




到了幕府,蘇喆、何月明先進去,裡面很快又出來幾個穿號衣的雜役模樣的人。為首的一個婦人道:“請進吧。男僕請走那邊,女僕跟我來,行李我們有人接手。”




蘇喆又跑了出來,帶她們去見祝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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姑姪三人打量著這處府邸,暗下了結論:好生氣派。




又看這府裡,往來有許多女子,男女雜處也都大大方方。一個小姑娘噼哩叭啦一套話,劉遨還沒聽清,對面男子也回了一套話,兩人你來我往幾句,再交換公文,乾淨利落。




蘇喆道:“哎,他們倆是同族,講的是家鄉話,我們這兒官話說得好的人不太多。這邊來。”




劉遨更加留意,過往的人有穿白坎肩的,也有系白腰帶的,白衣之下他們的衣服也有區別,顏色、佩飾等,劉遨漸漸看出了其中等級不同,約摸也與朝廷相仿,黑、藍二色最低,青、綠次之,紅衣較少,紫衫她們暫時還沒看到。這些人有男有女,看到她們略問一聲:“這是劉相公家人?”




得肯定的答案之後,便正色對她們拱手作揖。劉遨幾人家教頗佳,現在也有點手忙腳亂——此間女子也對她們抱拳作揖,她們是該怎麼回?




又,她們早聽說安南是有女官的,但山高路遠,又恐以訛傳訛,怕不真實,又或者像獄丞、獄卒那樣的冷碟蘿蔔雕花。到了幕府一看,才算放下心來——與傳說中的一樣,我們倒不用太怕到了安南生活受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