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吃肉 作品

502.保護 他們也太不會挑時候了!

祝纓回到飯廳, 荊綱還沒吃完,他原本就沒有什麼胃口,尋思著祝纓見學生怎麼也要多聊會兒, 也就不著急馬上吃完,放慢了進食的速度,吃一口,發一下呆。




然後祝纓就回來了。




荊綱挾著一筷子小燻魚, 瞪大了眼睛:“您這是?”




祝纓又坐了回去, 一旁小侍女又麻利地給她添了一碗鹹粥。祝纓看著粥放到了自己面前,對荊綱道:“回來吃飯啊。”




荊綱道:“不多叮囑兩句嗎?如今可不比當年了。”




祝纓道:“說再多,記不住又有什麼用?該教的、能說的, 早就教完了、說盡了,出去捱了打就能想起來了。何必再操這個心?”




荊綱想想:“也是。”又慢慢地吃起早飯。




等到祝纓吃飽, 他也剛著放下了碗筷, 祝纓確定, 他有心事。祝纓便邀他出去走走,荊綱也沉默地同意了。兩人隨意地走在了街上,荊綱穿著素服, 街上的人也不大看得出來“戴孝”, 只有點好奇他穿得還怪好的。




看祝纓與一個陌生在街上行走,人們都遠遠地招呼,並不上來打擾。




荊綱看祝纓一路與人斷斷續續地說話,又看西州這一片新色,起了個頭:“您到了哪裡, 都能經營得很好,天下像您這樣的人太少了。”




祝纓道:“常聽人這麼說,不過據我所見, 也不算少。打從我入仕以來,就一直遇到有這樣的人。”




荊綱微微搖頭:“可再也難見這樣的人能登高位了。”




祝纓看了他一眼:“你這般憔悴,似乎不全是因為家裡有事?”




荊綱露出一點苦笑,顯得更蒼老了:“年輕時,什麼都不怕,一股勁兒地往上衝。歲月不饒人,這幾年愈發覺得吃力了。家父過世,我沒有一點兒留戀就丁憂了,也是覺得乏力,心想,能回到家休養一陣也好。哪知,路上……”




他打了個哆嗦。




祝纓問道:“路上發生了什麼?”




“遇著了水災,民變……”




荊綱看著周圍的人,他們隔得遠遠的,腳步匆匆,只有不懂事的孩子才有時間長駐足。但也不斷有人來喊他們,秋收快到尾聲了,小孩子有學也不上,得下田幫忙,揀拾田中遺落的糧食之類既耗時、收穫又不多,最適合他們了!




這些人的衣服也是新舊摻半,什麼樣式都有,“蠻風”頗重,但是人的臉上是有生氣的。比起路上遇到的,完全不同。




他在回來的路上,不巧遇到了一場洪水,大小不知,反正驛路斷了一陣兒。見到了種種慘狀,水與旱還不太一樣。旱災絕收,你之前存的糧食、物品都還在,可能水少點兒,憑之前的貯藏,能撐一段時間。洪水一來,能給你把所有的東西衝沒了,什麼糧食、衣服包括牲畜……不能上房頂,那就都泡完蛋了。




水災的時候,四面都是水,偏偏都不能喝。因為你不知道水裡面都泡著些什麼東西。泥水算好的,淹死的人、畜也都那麼泡著。




祝纓道:“你以前從來沒見過這樣的?”她比較少見災情,她到福祿縣之後的十幾年,是比較罕見的風調雨順,偶有減產,壓力也不大。但是小時候家鄉也遇到過歉收,雖然不算太嚴重。而近年來天下的災害似乎也多了些。荊綱年紀比她大,見過的應該比她多。而且他是從吉遠府考出去的人,背景也不硬,宦海沉浮,見的也多,這麼情緒外露不正常。




“知道一些,親見慘劇很少,過了數日當地官府還只是漫不經心,竟不知心疼,救濟也是一團糟,只推說存糧被泡壞了,沒有。虧得一些鄉紳、族老,又或者當地百姓自救。不然,就真的要吃人了。”他以往沒見過這麼慘的。




祝纓唇角泛起一絲冷笑:“某地?它可有不少虧空!這場大水可幫了它的忙了!逋租、隱戶、逃亡、隱田、私放官司……種種存檔,都可以推給這場大水了。不但火能夠消除痕跡,水也能夠哩。”




荊綱沉默了,這其中的貓膩他又豈能不知呢?那樣的慘狀,多半也與當地官員心思不在救災上有關。




更讓荊綱痛苦的是,大水漸漸退去,驛路沒有恢復,當地飲食困難,米價踴貴。




他們決定從小路回鄉。




沒走多遠又被人打劫了!第一次,他的護衛們攔住了,只損失了一隻裝粗笨傢什的箱子。第一次,匪類竟執兵刃,他折了兩個健僕。虧得他當機立斷,把笨重的行李都給扔了,他夫人又抖散了包袱,銅錢等灑了一地,引人撿拾,這才有機會逃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