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吃肉 作品

454.查探 相公,還請憐憫蒼生!.....

 祝纓沒有著慌,回到戶部之後依舊辦她自己的事。林風、蘇喆的事要經吏部、東宮兩處安排才好, 現在姚臻跳出來,這兩處現在都不宜動了,祝纓也就靜下心來想一想這是怎麼了。

    她與姚臻算熟人,也經常勾兌, 畢竟不是“密友”, 姚臻的機密事也不告訴她。姚臻此舉,透著些不同尋常。

    太子監國是件很正常的事情!

    識趣的皇帝,在身體不行的時候就該主動提出來讓太子監國的。一般的皇帝, 遇有“出巡”、“出征”,也會留太子監國。哪怕太子還是個孩子,也會再指定幾個親信大臣襄助監國。

    今上與先帝毫無相似之處, 但病得七死八活還要死死把著權利這一點, 可真是親父子。

    先帝是因為兒子太廢,今上……總不能說這個太子他看不上吧?眼下的東宮,配他這個“父皇”是綽綽有餘了。

    祝纓又想到了姚臻, 今天早上姚臻就點兒不太對勁,他這又是為什麼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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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姚臻一臉嚴肅地跪在大殿前,凜然不懼。

    杜世恩踩著重重的步子走了上前,彎腰道:“姚尚書,您明知道陛下不宜動怒,為什麼還要氣他?”

    杜世恩氣得要命,他可不想這麼快就當藍興第二,這麼快就滾出宮廷。宦官比所有人都希望皇帝好好的,誰讓皇帝不好了,宦官比皇帝本人還要恨。

    姚臻卻不怕他,只說:“我只盡朝廷大臣的責任罷了!”

    “你!”

    姚臻輕哼一聲,不再搭理,端端正正地跪著。

    杜世恩忍著氣道:“陛下才召了御醫,並不想再見你,你請回吧!”

    走就走!

    姚臻從容起身。

    杜世恩更生氣了,道:“陛下有旨,姚臻目無君上,命其即刻出宮!非召不得再入!”

    姚臻的臉色還是變了一下,杜世恩有些快意,正要催促,姚臻一轉身,走了。

    杜世恩哼了一聲,小碎步跑到殿中——皇帝剛才被氣得不輕,御醫正在診治,他得趕緊盯著去。

    姚臻被趕出宮,也不急著回吏部了,現在回去也沒有什麼大用。

    在各色的目光中,他一撞袍角,越走越穩。

    很快,他就回到了自己家中,家人莫名驚詫:“您怎麼這個時候回來了?”

    這個時間是各衙司辦公的時候。如果是在地方上,長官懶散一點,可能一天也沒幾個人去衙門應卯,但這是京城,大部分的衙門還得糊弄個半天、大半天的,在皇城內的各衙司更正規一些,全天有人。

    吏部更是重中之重,吏部尚書是沒有道理在上午回家的。

    姚臻道:“這是在問我嗎?”

    家人將脖子一縮,不敢說話,躬著身將他迎入了府內。

    姚夫人聞訊也步出後堂:“怎麼回來了?是有什麼忘了嗎?”

    姚臻露出些煩躁的樣子來:“沒事。”

    “那……”

    “近來讓孩子們都老實些,約束下人,不許生事!”

    姚夫人答應了,追問:“究竟發生了什麼事?你不告訴我,我可拿不準讓他們怎麼做呢!”

    姚臻故作不經意地道:“我向陛下進言,請太子監國。”

    姚夫人見他四肢僵硬,便知此事沒有這麼簡單,道:“你……拿得準麼?”

    姚臻生氣地道:“這是在質問我嗎?”

    姚夫人道:“如今你有事,正該全家同舟共濟,無端向家裡人發火是什麼意思?太子監國,也不是什麼大事呀!值得你這樣?”

    “婦道人家,知道什麼?”

    姚夫人氣咻咻地回了他一個白眼,忍了。

    姚臻卻又忍不住了說:“陛下生氣了,看來是不想讓太子監國!都這個時候了,他還……真是的!”

    “你沒猜中陛下所想?”

    “他那心思!”聰明人是猜不中的!姚臻腹誹。不過,這一試探倒是試探出來了。

    “你也沒與人商量一下,就這麼魯莽行事了。”姚夫人一面幫他脫了官袍換衣服一面說。

    姚臻道:“你不知道!現在不提,以後就沒機會啦!”

    “怎麼?”

    姚臻卻沒有回答妻子,而是在心裡又將盤算過了一遍。

    李丞相自打做了丞相便開始大肆干預官員的任命,起先,皇帝潛邸派多任虛職,現在,他們開始將手往實職上伸。譬如戶部,才因倉儲等事騰出幾個空位來,祝纓自己的人還沒安排完,就被李丞相安排進了兩個員外郎。

    吏部受到的影響更大。以前只有一個穆成周,還是自己的副手,掰掰腕子也就掰了,反正那是個草包。

    現在李丞相是丞相,且不是個純草包,位置又比姚臻高,這就讓姚臻非常難受了。

    姚臻是半路出家投靠今上的,他本是先帝的人,一朝天子一朝臣,這幾年都是左右騰挪賺來的!無論祝纓是怎麼想的,幫他向今上“投誠”,他才能保住吏部尚書的位置。但是,祝纓背後有鄭熹,又有魯王謀逆時的功勞,姚臻沒有!

    這讓姚臻很不安心。

    吏部是六部之首,放到更大的範圍來說,歷朝歷代,凡是管著授官的,都是最最要緊的部門。這樣一個地方在他的手裡,他又不是皇帝的鐵桿心腹,皇帝不太放心他,他更要擔心自己的“將來”。

    與今上已經比與先帝疏遠了一層,只是勉強握著吏部而已。等到了太子登基,就更遠了,自己還能有什麼前途?這是眼見的要被踢開。

    與今上的緣份只能如此了,但是與太子,卻是來日方長的。

    現在是一個大好的機會擺在面前,提議了,皇帝同意,太子監國,他是首倡,算是投名狀。皇帝不同意,他也表態了,太子那裡有了好感不是?他估計,同意的面兒大。

    哪知道皇帝這人,他就能不同意!

    不過也不虧,姚臻想,太子已然坐穩東宮了,哪怕自己一時受到斥責,將來太子也會念著自己的好。

    未來,宣麻拜相也未可知。

    姚夫人見他眼睛都直了,伸手在他面前晃了晃,卻見他一動不動。姚夫人將他牽到坐榻前,將人按到了榻上,任由他發呆。

    姚臻發呆沒多久,宮中又追出了一道旨意來——皇帝把他的吏部尚書給摘了,姚臻如今是無官一身輕了。

    姚夫人眼前一黑,姚臻卻勉強維持著鎮定,他接了旨,卻是一句軟話也沒有講,只下令把府門一關,就窩在府裡等著後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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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吏部尚書被免,風波不小,尤其事關東宮。

    竇朋急匆匆地趕到皇帝面前說情:“姚臻也是關心陛下,想請您安心靜養吧……”

    皇帝冷笑道:“他還是少關心我的家事!”

    皇帝心中不承認在安排身後事,但手上卻是沒停。他正在琢磨著兒女的婚事,給兒女冊封、開府。姚臻跑過來說:你別管了,讓太子來吧。

    他能忍得下去才怪!想當年,他的儲君之位就是大臣們為他爭來的,皇帝對大臣們從信任變成了忌憚:“你也要我將國事交給太子嗎?”

    竇朋當然不接他這個話,這屁話聞起來味兒就對。竇朋道:“吏部現在怎麼辦呢?穆成周幹不了!”這一點他是非常堅持的。一個李丞相,比穆成周好些有限。

    皇帝道:“少了一個人,就做不得事了麼?!那吏部餘下的這些人,平日都幹什麼?不能做事,就都黜了去!”

    竇朋內心一陣疲憊,也不是很想同皇帝講道理了,含糊地應道:“是。”

    君臣二人有些相顧無言,穆皇后到了。

    她平素是不大管前朝的事的,但是這一回與太子有關。一個小宦官目睹了一切,一道煙跑到了穆皇后面前,如此這般一說,將穆皇后驚出一身冷汗:“陛下說太子了嗎?”

    “沒有。”

    穆皇后到底不放心,先去了一趟東營,與兒子通了個氣。

    太子聽說“監國”,先是心頭一蕩,及聽說皇帝發怒了,才轉為憂心:“這可如何是好?要我親自去請罪嗎?”

    姚臻此舉,也是出乎他的意料的。從先帝末年開始,大家就沒有一個太子監國的習慣,這件事情只發生在故紙堆裡,太子本人是沒有想過這件事的。因此如何應對,他的心是沒有預先設想過預案的。

    穆皇后道:“我先去見你爹,你隨後再來。”

    “好、好。”

    一旁冼敬低聲道:“不如趁姚尚書提了,臣等一同向陛下建言,請殿下監國……”

    太子道:“萬萬不可!陛下已駁了他,我怎麼能逼迫父親呢?”

    冼敬道:“殿下是要為父分憂。陛下的病情一日重似一日,如今這樣,也不能安心休養!一旦累壞了,豈不更是罪過?”

    此話倒也有理。

    太子有些猶豫。

    穆皇后拍板:“別弄那些沒用的!我先去,你再去請罪。”

    “這……是。”

    穆皇后風風火火趕到了皇帝面前:“怎麼聽說又宣御醫了?這是怎麼了?”

    皇帝沒好氣地說:“你的好兒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