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吃肉 作品

437.到家 看到親孃了,就算到家了......

魯尚書曾是祝纓的老上司,如今上下易位,過往仍在,他也解不透祝纓想幹什麼。他的想法與冼敬有了某種共鳴,略一猶豫,他問道:“相公這麼說,是有什麼深意麼?”

    祝纓搖了搖頭:“只是通知大家。”

    此言一出,君臣全懵了。

    魯尚書失聲,陳萌找回了聲音,卻是對皇帝說的:“陛下,事出突然,請先散朝吧。”

    總不能當朝拌這個嘴,皇帝點點頭,陳萌趕緊又對群臣道:“統統不許議論!”他知道在這樣的消息面前這話說了也是白說,因而色厲內苒。但場還是要先清的,留這麼些人幹嘛?當眾給丞相驗明正身?朝廷的臉還要不要了?

    冼敬等人不受他的管,丞相們都留了下來。

    所有人裡,只有祝纓還原封不動地站著,其他的人眼神多少有些改變。皇帝撐著御座起身,郝大方直到他站了起來,才想起來要扶一下。

    郝大方也有點兒懵:祝相公是女的?那……會不會被問罪?那糖的抽成……

    郝大方一時心慌意亂,不知是吉是兇。魂不守舍地摻著皇帝往下走,皇帝走下了御座,繞著祝纓轉圈打量,祝纓也由他看。

    皇帝的聲音有些嘶啞:“你,真是女子?”

    “是。”祝纓點點頭。

    皇帝的眼睛死死地盯著祝纓,想從她的臉上找出一丁點兒的心虛玩笑來,然而他失敗了。

    祝纓對他點了點頭:“沒必要拿這個事開玩笑。”

    皇帝感覺十分的不可思議,站在他面前的是丞相,瘋了都比是個女人更讓他能夠接受一點:“女人?你……怎麼出仕的?”

    祝纓好脾氣地解釋道:“考上的,當年考的明法科,那時候陛下還沒降生。”

    冼敬道:“女人怎麼能夠科考?你怎麼作弊入場的?”

    祝纓眉毛微挑,口氣裡帶了一點點的詫異:“你是說,獲得男人的身份是一種作弊嗎?”

    冼敬氣道:“你不要避重就輕!我說的是男女有別,陰陽有道。你是女子,如何考試?”

    “女人考試犯了哪條律法了?”祝纓問。

    祝纓幾乎從來不與人辯經,水平如何不得而知,但是她精研律法,是個絕對的訟棍。冼敬及時止住了這個危險的辯論,突然之間他也沒有一個萬全的、能夠處置好眼前局面的辦法。

    陳萌覷著皇帝的臉色,想要說什麼,便見有通報:“陛下,鄭相公求見。”

    ————倒敘————

    卻說,趙蘇等人看到了祝纓留下的奏本,起初也懷疑這是一個玩笑。誰會相信這個呢?

    可是祝纓平時雖然和氣,也會說笑話,從來都是有分寸的,他們也不敢不理會。

    蘇喆的心上,彷彿有人把鐘樓鼓樓都搬了進去用力地敲擊,一聲聲,鐘鼓齊鳴,震盪心靈。她已然相信了八分,祝纓之前的許多行為也都有了解釋。為什麼願意支持她阿媽做頭人,為什麼願意讓女孩子上學、做官。

    因為大多數男人不是“不願意”而是“想不到”,想到了,才輪到願不願意。

    也只有女子,會那麼對待朱大娘子。也只有女子,才能解釋“潔身自好”。出入宮禁多了,見識的骯髒事也多。哪怕是宦官,都還做夢娶媳婦兒呢。

    蘇喆心頭慌亂,人也不由自由地顫抖起來,往匣中一看,見裡面還有幾張紙,抖著手拿起來。只見上面寫著囑咐:不要貿然進宮,留在外面,相機而動,不行就南下,她自有安排。不過現在不能說,說出來就不靈了。

    顧同是受到打擊最大的一個,聲音變了調子:“這是什麼意思?老師怎麼是女人?她是戲弄我們,還是有什麼別的佈局?一定是有用意!不會是騙咱們的,對不對?”

    蘇喆用力地說:“就是你看到的!你現在再驚訝也沒用!照著做!既然寫在奏本上,八成已經在朝上奏明瞭!這是一件大事,後果難料,我現在就去準備!你們呢?在這兒等我的信兒,還是先離開這兒避一避?”她想起來了祝纓之前的安排,就要去執行。

    趙蘇道:“且慢!”

    蘇喆道:“舅舅,我知道這件事情太大,太……可是,咱們不能無動於衷。梧州各家承阿翁的情,但對咱們的好是真的!阿翁縱使有所隱瞞,必有苦衷。她安排好了一切,安排咱們離開危險。”

    顧同道:“這……那志向呢?他、她……當年,志向……現在就都不要了?那麼多的南人,也唯她馬道是瞻,她這……置大家於何地?”

    蘇喆認真地說:“你縱然想質問,也要她平安之後!我只問你,你信不信她?”

    顧同眼睛通紅:“你們竟沒有一絲的憤怒嗎?我要不信,當年何至於逃家投效?可現在……他竟不是她,你要我怎麼樣?”

    趙蘇心中也有一絲疑問,但他仍然說:“那你要她怎麼樣?”

    “我……”

    趙蘇按住他的肩膀,一字一頓地說:“如果不知道,那就先動起來,要保她安全才好。我是獠女之子,這些年受的恩惠不是假的,無論有什麼,總要她好好地站在面前,才能請教。二十年的教導提攜之恩,該給她一個回答的機會,更該給自己一個弄明白的機會。”

    顧同冷靜了下來,道:“好!聽你的。府裡的隨從們知道了嗎?讓他們也準備起來吧。不錯,該問一問,該問一問。”

    蘇喆道:“都別唸叨了!快點兒!”

    趙蘇道:“你們帶人出城,城外有準備好的院子,有幾處。這府裡不要留人,什麼金銀細軟都不用了,外面備有金錢。晴天呢?前後門各留一人,留意萬一有人到府裡來。知會項漁他們一聲,讓他們別亂摻和。我想,義父應該會有別的手段應付此事。”

    顧同問道:“你呢?”

    趙蘇拿起了那份奏本:“我去鄭相公府上。義父出仕是他的手筆,他別想置身事外。”

    一句話得到了所有人的贊同,他們背地裡對鄭熹早有微詞,現在又覺得,祝纓之前一直不與鄭熹疏遠,是真有先見之明。

    蘇喆道:“那我讓人捎個信兒給藍德。”

    “他?他能做什麼?皇后在這件事上也是無能為力的。”

    蘇喆道:“阿翁手裡,有一份沈瑛、嚴歸簽字畫押的字據。對她會有用的。只要阿翁無事,她就能得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