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吃肉 作品

435. 驚雷 “我答應什麼了?”

藍德與蘇喆一同到的小花廳,祝纓正坐在榻上,手邊擺著一壺茶。天氣仍然寒冷,火盆也才燒上,兩人從外面進來,倒不嫌房裡涼。




藍德見面拱一拱手:“相公。”




祝纓從榻上起身,道:“坐。有什麼事都不急在一時,咱們慢慢說。”




蘇喆叫了一聲:“阿翁。”臉色也不太好看。




祝纓看二人的舉止,不似互相之間門鬧彆扭,指了指一旁的椅子,蘇喆輕輕地走了過去,看祝纓坐回榻上,她才又坐下了。胡師姐塞給她一個小手爐子,她勉強笑笑。




藍德就沒那麼安靜了,低聲抱怨:“嚴昭容真是小門小戶裡出來的,眼皮子忒淺。”




祝纓看了一眼蘇喆,蘇喆道:“我沒理會她,早就回絕她了。”




藍德陰陽怪氣地哀嘆:“小娘子也是沒法兒,也難避開這昭容,她得管著教拜師的禮儀吶!誰叫人家養下個皇子呢?嘿,她還真是養了個寶貝疙瘩了!”




陰陽完了,見祝纓仍然面不改色,他怏怏地說:“虧得是我遇著了,要是讓別個人看到她糾纏著咱們小娘子,小娘子就是滿身是嘴也說不清楚了。”




祝纓道:“她又做入了什麼?”




藍德冷笑道:“我的兒子,是要做太子的。你們幫我,我必有厚報。”




他的聲音本就不粗獷,又帶了點刻意的模仿,聽得人非常不適。比腔調更讓人反感的是話的內容,顯然是他聽到了嚴歸對蘇喆說的話。




蘇喆道:“她本想讓我去她那裡說話,我說還有差使,不敢在後宮胡亂走動。她就在中宮外面的亭子裡等著堵我,她說的這都叫什麼話?”




藍德陰陽完,腔調變得正經了一些,甚至帶了幾分誠懇:“相公,如今宮裡不太平,比上兩代都亂,快擺上明面兒了。我爹伺候的時候,天子威嚴聖明,後宮不敢擅動。先帝朝,咱們如今的太后是個理事的人。如今,陛下與娘娘都年輕,一個想不到、一個應付不來。您可千萬仔細。




我如今雖是中宮的人,咱們娘娘性子綿軟些,但有那樣的出身,也不至於壞事兒。後宮裡旁的人,還不知道是龍是鳳呢。陛下又年輕,誰說得準她們將來?後宮這地方,恩寵這東西,沒個準頭的。




今天的事兒,看在咱們交情的面兒上,我沒往娘娘那兒說。可也只有這一次了,再多,我也瞞不住。昭容那裡,您的本事,還是儘早處置了的好。不過一些小手段,宮中與宮外隔絕,她在宮裡演得像有靠山,宮裡人也就信了,您在宮外還不知道,自然也無從辯解,久而久之,內外生出誤會來就不好了。”




他說得很長,祝纓也聽得很仔細,間門或點頭,最後說:“這件事我記下了,以後不會讓你再為難的。”




藍德再三囑咐:“要快呀。兩邊兒的娘們兒都不省心!您別當這些金枝玉葉有多麼斯文高貴,我們在宮裡見得多了,她們看著光鮮,也彷彿有兩個斯文人,其實呢,給三分顏色就能開染坊。別給,半分都別給。”




祝纓道:“放心。”




藍德放心了,起身道:“那我就不打擾啦,得趕緊回去,宮裡有事。”




祝纓送他出廳,邊走邊說:“你們家去世的那位大監,可以瞑目啦。”




藍德苦笑道:“在咱們這位娘娘身邊,熬出來的。安仁公主,忒難伺候,為了給她擦屁-股,吃了不少牽累,少不得多琢磨些事兒。留步。”




藍德走後,蘇喆有些訕訕地:“阿翁……”




祝纓道:“你去備一份厚禮,送到他家,這是咱們欠他的人情。回來再去找晴天,她已經找著苦主了,出了正月就讓苦主去京兆府告嚴家去。”




“是。”




“再見到昭容,明白無誤地告訴她,不要上躥下跳。否則後果自負。”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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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插曲過後,祝纓又回到大廳,席面已經擺上了,顧同左顧右盼:“哎?小妹呢?”祝煉與項漁兩個一左一右,也跟著張望,三個人三條脖子亂動,顯得有些滑稽。




祝纓道:“她一會兒就過來了,咱們來先吃著。”




眾人入席,祝煉先恭恭敬敬地敬了祝纓一杯:“此去路遠,不知何時才能再見老師,我有今日,都是老師教養提攜。我一定用心辦事,不墜老師的威名。”




眾人陪了一杯。




祝纓也說:“此去一路順風。”




正經的場面也就這樣了,接下來就開始熱鬧了。郎睿開口就唱起了山歌,許多人跟著唱了起來。唱不兩首,蘇喆回來了。林風道:“罰酒三杯。”




蘇喆道:“只管拿來!”




眾人一片叫好,路丹青託了一盤子烤肉過來:“墊一墊再喝酒,空腹容易醉。”




蘇喆吃了半盤,又與祝煉喝酒,兩人碰了一杯,各生感慨。兩人是事實上的同學,以前還打架,如今都長大了。祝煉感慨於蘇喆的出身,一個女子也能做到郎中,比他品級高。心想,便是再苦再累,我也要做出一番事業來,不能比她差了。




蘇喆卻羨慕祝煉是真的“自在”,她與祝煉喝了兩杯,忍下了再碰第三杯的手——喝再多就過了。




趙蘇與路丹青都看出她有些不對勁,祝纓看起來無事發生,是套不出話的,兩人都決定過一時要同蘇喆好好聊一聊。




祝煉第二天要啟程,大家沒敢敞開了喝,天黑沒多久就催著祝煉去休息了。趙蘇扯過蘇喆耳語:“你有心事?與宮中有關?”




蘇喆道:“嗯,嚴氏煩人。”




“中宮興師問罪來了?”趙蘇一挑眉。




“不是,中宮不知道,藍撞到了嚴氏為難我。阿翁已有安排了。”




“好,有事只管找我。”




“哎。”




路丹青則是藉口蘇喆今晚多喝了一點,步子不太穩,要送她回房,接著就抱著枕頭要同蘇喆一起睡。蘇喆恰有許多的心裡話想同她講,也沒有拒絕。兩人頭並頭地躺在被窩裡。蘇喆不等路丹青開口,就先說:“你說,咱們的前路在哪裡?”




路丹青家裡早有哥哥繼承,但自打她記事起就知道蘇鳴鸞的存在,想法自與別人不同。蘇鳴鸞發現了她的這一點點不同,特別建議路果把她送到京城來。她很堅定地說:“我要做大事、做大官。”




“跟我現在似的?”蘇喆反問。




路丹青被噎住了,頓了一下才說:“有義父在,不會埋沒咱們的。”




蘇喆道:“不是的,不能單指望阿翁護著,還得想想自己。我這些日子想了很久,我終須回家的。咱們在家是頭人,在京城算什麼呢?你,想好你接的將來在哪裡了嗎?”




路丹青道:“自然是追隨義父更好些,義父要是另有安排,我就聽他的。如果在京城不行了,我也回去,投奔你。單打獨鬥,哪有結伴而行好?”




兩個姑娘聊了半宿才沉沉睡去。




第二天,蘇喆仍需入宮教授禮儀。嚴歸前一天吃了藍德一嚇,今天沉默了許多,也不偷著空找蘇喆說話了。落衙回府,蘇喆就找上了祝晴天,與她商議,取了幾貫錢,去看望苦主家。蘇喆看了幾家,與祝晴天選中恨意最深的兩個人,一個是寡婦,兒子與嚴家毆鬥被打傷了。一個是祖傳的地被嚴家搶了,沒田產就養活不了老婆,老婆跑了。




蘇喆遠遠看著,自己並不出面,由祝晴天找了兩個街上的混混,給這兩家錢,讓他們先將養幾日。蘇喆自己依舊去宮中應卯。




卻說,嚴歸安靜了兩天,眼見兒子禮儀學得比別人快,駱皇后已說:“三郎既學會了,你們孃兒倆就不必日日過來了,孩子還小,天又冷,歇著吧。”




不能不來!嚴歸沒什麼機會接觸外面大臣的,早先與皇帝出宮,總被說,現在皇帝自己都不怎麼出宮了,她就更沒有機會了。